玄應的後園靠山,從山腳到半山腰,菜畦平整,有數十之多,畦畦綠意盎然,再往上延展,十月金秋,山腰紅楓似火,美豔得驚心動魄,九小姐自廂房起身,站到廊外,正是清早,三五個灰衣的僧人在菜畦彎腰澆水鋤草,辛勤勞作,其中一個年紀約有七八歲的小僧人,偷眼看到她,衝她調皮的笑,小腳翻飛跑到她跟前,笑眯眯道:“九姑娘起得好早。”
九小姐笑道:“你比我更早。”她住到後園的廂房好幾天,卻還是第一次和勞作的僧人交談。
小僧人四下看看,從懷裏摸出一根雪白的水蘿卜,脆聲的咬了一口,微微眯眼,“偷來的東西就是甜,”歪著頭問九小姐,“九姑娘昨天晚上睡得可好?”
九小姐抿嘴,“還好。”
小僧人圓溜溜的眼珠眨巴眨巴,冷不丁說道:“夜露深沉,九姑娘身子單薄,我的小廂房裏邊有一件鴨絨衣,晚些拿來給你穿。”
九小姐忍不住笑出來,“我大你好多歲,你的衣服我怎麼能穿?”
小僧人笑道:“不啊,那個不是我的衣服,是專門給你置備的。”
九小姐打了個突,沉吟著沒做聲,這時六小姐推門出來,笑容可掬問道:“小師父,你腦門上怎麼沒有戒疤?”
小僧人扮了個鬼臉,“我沒想過要出家。”
六小姐奇道:“那你在這裏做什麼?”
小僧人三口兩口吃完水蘿卜,拍了拍肚兒,“媽媽讓我來看守那棵茉莉花樹。”
九小姐和六小姐互視一眼,心下都是一沉,六小姐笑著問道:“哪棵茉莉花樹?”
小僧人神秘的笑,指著山腳那塊萵苣地,“就是萵苣地坎上那棵。”
玄應在後園總共隻種植有那麼一棵茉莉花樹,就在萵苣地旁邊,其下就是潺潺溪水,清澈見底,流向水草深處,消失在地下,毫無疑問,那就是地下河道的入口了。
九小姐定了定神,問道:“你媽媽叫什麼名字,做什麼要你來看守那棵茉莉花樹?”
小僧人淘氣的笑,“媽媽說了,不可以隨便和人說她的名字,至於為什麼要看守那棵茉莉花樹……”他拉長了聲調,“那是因為花樹底下有古怪,媽媽說了,不可以給人知道。”
九小姐心思敏銳,斷然說道:“你是楊玉對不對?”
小僧人撓了撓頭,“九姑娘,你可真是聰明。”算是默認了九小姐的猜測。
六小姐和九小姐都暗自吃驚,沒有想到遍尋不到的孝義公主母子三人,會在菩提寺出現,九小姐按捺不住,脫口問道:“孝義公主在哪裏?你哥哥和姐姐是否也在菩提寺?”
楊玉搖頭,“哥哥出征了,媽媽在馮翊郡的小鏡湖,姐姐在……”他得意的笑,“在她喜歡的人那裏。”
九小姐不期然想起張懷光說過的話,心裏滿不是滋味,“她喜歡的人是誰?”
楊玉咕咕的笑,岔開話題,“九小姐你氣色十分不好,想是昨天夜間著涼了,一會兒我到廚房熬薑湯給你喝驅寒。”
六小姐疑惑看向九小姐,果然見她麵色蒼白,神色疲憊,像是一夜沒有安睡的模樣。
“老九,你昨天晚上做什麼去了?”
九小姐沒做聲。
楊玉說道:“她下到花樹底下的小溪,摸到水草深處,細細試探,想要找出水流進入地下的通道在哪裏。”
六小姐氣得低聲喝道:“老九,你不要命了?說好探測地下河道的事交給我安排,你做什麼自己去冒險,你病體未愈,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向四哥交代。”
九小姐輕聲歎氣,“六姐姐,我等不及了。”
楊玉摸摸光頭,插了一句,“九姑娘,其實要找到元慶,並不一定非要找到地下河的。”
九小姐心弦顫動,失態抓住楊玉小胳膊,“你有別的辦法?”
楊玉疼得齜牙咧嘴,哀哀叫道:“男女授受不親,九姑娘你快鬆手。”
九小姐臉上一紅,連忙鬆開手。
楊玉揉了揉手臂,說道:“菩提寺方丈玄應清修的禪房裏邊,有一個黃色蒲團,你抽空去檢查看,也許會有意外發現,”低聲嘟噥道,“看不出九小姐人瘦瘦小小,力氣恁大。”
九小姐急道:“我現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