瀧倍溪合上門,提著幽幽燭光的羊皮燈籠,拾級而下。來幕住在五行宮外藏書樓籠閣,距離自己的臥室有些路,需繞過一個半山頭。一截沒有亭台樓閣遮蔽的山頭,不知從何時開始,何處而來一顆種子,現如今已經似模似樣,儼然一株小樹。瀧倍溪攀著冰冷的岩壁,聽著山中簌簌作響的風聲,走在熟悉的山路上。
四年來,她每天除了和大家一起練習,還要來來幕處學習。頭先,覺得來幕給她看的一些心經,以為不外是加一門關於儀態的課程。教育的是如何呼吸、調理周天、戒躁戒躁、浮沉自若。慢慢的,她發現讀完心經,整個人的神經會放鬆。體內的五行之力不覺平衡了,鮮有出現失控的狀態。
繞到宿舍的岔路口,她走向了另一條距離宿舍越來越遠的歧路。每每回宿舍的時候,能聽到不遠處的落葉飛花的聲響,今夜,她竟鬼使神差的來到了這裏。自她走那條夜路的那一夜起,她便聽到了一種悶雷似的撞擊聲響。這個聲音年複一年的出現,逐漸清朗,逐漸婉轉,現如今若不是耳尖如她,常人已經聽不到了。
漆黑如墨的夜空,沒有星辰,沒有明月,偶有幾隻烏鵲發出鳴叫聲。一個矯若遊龍的人影,左手持著銀色的長劍,如魚得水一般靈動恣意。敏捷、迅速、利落、幹淨,足下生風,手腕靈活的舞劍,卻不失劍身刺透山石的力度。拔出長劍,山石之上隻有一個核桃大小的窟窿眼,周遭沒有一絲裂紋。
站在暗處的瀧倍溪,不禁拍掌叫好。那人收劍,負手踱步而來,站在她的麵前,頭也不抬的與她擦肩而過。
“付岑寂,你沒看到我嗎?”瀧倍溪沉不住氣,扭著頭,盯著那一襲瀟瀟灑灑的背影。
付岑寂走開數步,直著身子,說道,“你躲在暗處,偷看我練劍,按萬臨城外的規矩,是要刺瞎雙眼的。我不與你計較,你反倒質問我?”
瀧倍溪不以為然,小跑追到他,吃力的與他並肩而行。從他的右邊,溜到左邊,盯著那隻左手,說道,“誒,付岑寂,四年來,你一直在這裏練劍嗎?”
付岑寂應了一聲,算是回答。瀧倍溪恍然大悟,卻原來,這四年來一直偷偷來此卻不為人知的是付岑寂這個悶蛋。
任誰都知道,五行宮的主課是五行術數,其他科目,不過是給貴族一個台階,讓他們的子女留在這裏有個名目。撇開受重視的五行課、醫術、奇門遁甲、製符煉蠱,這些比較拿得出手的科目,可以學到一技之長。隨著貴族自豪感的膨脹,有些科目,不外是為人而設,其實毫無含金量可言,比如說付岑寂來到五行宮後所設的劍術學科。
之前的五行宮是沒有這一門學科的,正如文史課雖然開了,但是永遠也教不出一個小有名氣的學生一樣。九州有八方附屬國,俗語有雲:東南有吃喝玩樂三國,是為天上人間,玩在又繕,食在昭然,住在旻國。文昌有息國,武盛有合國。西南齊雲,北方鳧水,非人居也,然大周遺風盡在兩國之間離存國也。
對於這個常日形單影隻的少年,明明不擁有五行之力卻要留在五行宮中的靈術天字班,習武而不從合國。這一點,所有人都持有了很大的疑問,表示不理解。每回靈術課,因為身體條件不允許,他總是在台下看的最仔細的一個。為此,瀧倍溪覺得他是羨慕。加之這個少年入學晚,於是,她大發善心,主動靠攏向他講解五行之力的原理。
聽著瀧倍溪講解的付岑寂,不苟言笑的盯著她,歪著頭,說道,“我可不想被一個連自己五行之力都控製不了的人來教育。”
搞得她很沒有麵子,而這樣的事情,已然不是第一次發生。想當初,她好心將筆記借給付岑寂,主動問詢他有什麼不理解的。他無序的翻著瀧倍溪做的筆記,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道,“這些我知道,憑這螃蟹蘸墨爬出來的塗鴉,反而看不懂。”
因為往事種種,過節多多,瀧倍溪不再怎麼多樂意和這個隨時隨地拆台的少年多接觸。直到有一天,瀧倍溪在載物殿聽到三師的對話,知道付岑寂的右手傷了本,不能使劍。她知道這件事後,便不經意注意這個孤獨陰沉的少年。等到兩人正式對話的時候,他已經學會了用左手使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