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尋找自我(2 / 3)

“休得無禮!”

大千邊解釋邊走到畫前說:“先生息怒,這畫的確是學生畫的,揭開畫的右下角就知道了。”

說著大千撕開綾邊,宣紙背麵果然有一個小小的“爰”字,就像一隻頑皮的小猴在嘲笑他們。

兩位老先生都怔住了,相對無言,黃先生不禁連連苦笑,以往看不起的小青年,竟然有如此的才華。寒暄了幾句,黃老先生起身告辭。

黃先生剛走,李先生沉著臉嚴厲地責備道:

“季爰,你也太大膽了,不要以為能臨兩筆就得意。在黃先生麵前,你是班門弄斧,以後要以禮待人,虛心苦學,才能有作為。”

大千知道是自己的過失,紅著臉聽先生的訓斥。

不久李瑞清先生去世,大千幫助料理完恩師的後事,心裏升起了一股思鄉之情,他惦念著年邁的父母和新婚的妻子,於是決定回內江老家。

家裏又有了許多的變化。二哥善子做了縣知事,三哥麗誠在重慶又經營起“福星輪船公司”,家裏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紅火,大千回來後每天還是習畫、練字,從不間斷。

大千的九弟君綬這時也已長成十六七的小夥子。大千回來後,九弟整天跟在他的身後,看大千畫畫,偶爾提一些問題。

“九弟,我看你對畫畫非常有興趣,為啥不用功畫畫?”大千邊畫邊和弟弟聊天。九弟歎了一口氣。

大千問:“小小年紀,有什麼心事不成?”九弟指指窗外,大千望去,見母親和一個姑娘正在做針線活,心裏明白了幾分。那姑娘姓蔣,是九弟的未婚妻,人長得不俊也不醜。

九弟委屈地說:“我不喜歡,母親非要我娶她,還把她接到家裏,讓我和她建立感情。不管怎麼說,我就是不要。”

大千一聽,心裏想,時代變了,母親怎麼還用老一套包辦婚姻?聯想到自己,他感慨萬千。自己和曾氏結婚這麼長時間,也是感情淡淡。

大千回家閑來無事,就約幾個幼年時的夥伴到翔龍山下的資聖寺遊玩。這是一座宋代的寺院,明代萬曆年間又重新修飾,院內古木參天,曲徑通幽,寺內住持果真頗通文墨,兩人很是投機。

這一天是中秋節,大千又來到資聖寺,果真長老一見大千非常高興:

“你來得正是時候,老納有一事相求先生。近來寒寺準備重修山門,有一塊先人書寫的石碑遭風雨侵蝕,殘缺不全,想重補詩文。”

原來山門外有塊明嘉靖年間(公元1522-1567)的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趙貞吉(號大洲)書寫的碑文,年久字跡剝落。

“如有需大千之處,定當報效。”

果真雙手合十說:“趙大洲是內江人,要補大洲的詩文,也得內江人,想來想去,非先生莫屬。”大千一聽很是高興,略做推辭也就答應了。

幾日後,大千寫好趙大洲的原文和一幅自己寫的對聯送到了寺廟。大千寫的對聯是:

與奇石作兄弟,好鳥作朋友。

以白雲為藩籬,碧山為屏風。

魏碑風格的字體,遒勁有力,穩健古樸,極見功力。果真長老看後,高興地連連說“好”。

張大千的題字被刻到石碑上後,許多遊客暗暗讚歎。於是人們紛紛前來求他字畫。他給一位朋友寫了這樣一副對聯:

路曲若之字,

山深無駟塵。

這幅楹聯表達了張大千對生活道路和藝術道路的看法。

這一年善子因妻子去世兩年,他在江蘇鬆江府華亭縣認識了楊浣青小姐,其父曾任鬆江府太學。經人說媒,二人準備成親。經與家裏人商量,因父母年歲已大,就讓四哥去鬆江代表家人參加二哥的婚禮,九弟君綬也吵著要去,大千也在一旁幫助九弟求情,父母拗不過九弟,就答應讓四哥帶九弟同去,九弟君綬高興極了。

一晃半年的時間過去了,父親開的“義為利”百貨店,由於缺少幫手,大千每天隻顧書畫之道,無心經商,所以店裏的生意到了進退維穀的地步。

大千把自己多日來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想我們還是關了鋪子,您老年歲又大了,該享幾天清福了。四哥也來信讓兩位老人到他們那裏去。”

父親沒有吱聲。

“再者說我也想出去,內江這個小地方可看的東西太少,到大地方對我的書畫也有益處。”

父親在大千的勸說下終於點頭同意了。就這樣,大千帶著父母、妻子踏上了南下的旅途。

到了鬆江,全家人又團聚了,閑來無事,一天,大千和二哥善子合作共同為父母畫了一張肖像,善子畫老人像,大千畫背景。老人濃眉鬥髯,身穿長衫,坐在荷花池邊。這是兄弟兩人第一次聯手做畫,畫完兩人細心品味,盡管筆墨嫻熟、線條流暢,但都覺得缺少點什麼。兩人苦思不解。

一天,大千拿起南朝謝赫的《六法論》讀了起來,謝赫在六法中講的第一法就是“氣韻生動”,古人或今人都在繪畫過程中追求形象的內在氣質及畫麵整體的章法布局。兄弟兩人深深感到藝無止境這個道理。大千決定回上海。

不久大千帶著君綬一道搬遷到上海的西城裏十六號。說來也巧,黃賓虹老先生也住在這裏,大千在樓下,黃先生住樓上。俗語講“不打不相識”,自從上次發生在李先生家的風波以後,黃先生很看重大千,大千也更敬重這位書畫界的老前輩。兩個年齡、資曆懸殊的人成了近鄰和朋友。

20世紀20上年代的上海在藝術界掀起了一股石濤熱,學石濤繪畫風格、收藏石濤書畫,成為一時的風尚。大千也潛心地研究石濤。可是當時市麵上已很少見到石濤的作品。一次,曾先生對大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