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文化突破了現代主義理性與秩序的禁錮,極大地拓寬規劃設計的思路,使得空間的生產變得更加自由和豐富。今天的社會對於城市空間有著更加寬泛的包容度,一切都有可能,一切存在都可能具有價值,統一與混亂、理性與感性、高雅與世俗、現代與傳統、中與洋、美與醜可以並存。雖然這種寬容帶來了多元化的都市景觀,但也難免魚龍混雜,許多庸俗的、低俗的空間與建築也找到了生存的空間。在差異機製的驅動下,過度追求差異和變化,導致了個性化空間和建築過多,這就增加了個性泛濫的機會,反而從整體上使得城市喪失了個性。庫哈斯認為,在現有的城市中,代表消費欲望的個性化的新建築都是見縫插針地不斷出現,它們割裂了城市的整體形象。現實的城市已經背離了傳統城市的形態或現代主義的理性城市,它已經變成了無數零碎的、不確定的、混亂的、沒有秩序的、不美的、多元的細節。雖然如此,庫哈斯堅持認為,建築師應服從城市的現實,隻能不斷的創造新奇的形式來領引時尚,才能滿足城市更新的需求及大眾的消費願望。但是,一方麵,缺乏特色的普通城市需要奇觀建築;另一方麵,過多的奇觀建築是普通城市形成的重要原因,這正是消費社會城市發展所麵臨的尷尬。
此外,圖像和擬像消費的興起,對空間與建築的深度思考和審美已經讓位於膚淺快感式的視覺刺激。片麵追求形式、追求視覺震撼,城市成為了奇觀競相上演的舞台,甚至成為了可以快速閱讀的缺乏深度的圖像。目前中國的一些城市,在強烈的身份焦慮下,通過追求高數量、大規模、大尺度和高速度,追求新奇和震撼的建築景觀,快速地製造著差異和個性,城市日趨多元和複雜化。但是綜合來看,城市的景象在局部區域趨向個性化和多樣性,而在整體層麵則趨向無個性化和碎片化,在這一過程中空間的意義和深度被消解了,而表麵化的視覺刺激成為人們感知城市的重要特點。
隨著消費社會的發展,消費空間及其活動在城市空間中多方位的滲透,我們可以直觀地感受到各種公共空間的商業化進程。齊格蒙特鮑曼指出,進入消費社會後城市傳統公共空間在萎縮並被消費場所所取代,它們似乎越來越需要被披上“文化”的符號進入商業運作的領域,才能生存與延續。庫哈斯認為,購物活動漸漸滲透並侵占了公共空間,銷售業滲透在城市概念裏,城市已很難與購物行為分開。與此同時,由於許多商業集團不但越來越多地介入城市公共空間的新建和改造過程中,而且通過提供建設資金等形式,從而獲得部分空間的產權或經營權。而且他們通過雇用清潔工和保安、增設監控設施、組織流線、製定行為規範等方式,承擔起了公共空間管理者的角色。因此,越來越多的城市公共空間正在被私有化。另一方麵,不但各種消費空間是現代人們進行社會交往的重要場所,甚至酒店、辦公商務大樓等,也通過設置廣場、綠地、中庭、園林等相對開放和開敞的空間,為人們提供象征性的可以自由活動和交往的“公共空間”。有人認為,各種私營的空間已承擔了越來越多公共活動的功能,而傳統的社會公共活動卻在衝擊下消散而去。由此,許多學者都在為城市公共空間在整體上和物質上受到經濟發展和社會私有化進程的威脅而感到擔憂。
根特城市研究小組認為,由於公共空間的商業化與私有化,當今的城市公共空間看起來逐漸被劃分為各個特定的部分,隻是歡迎特定的群體,而排斥“多餘的”或是“不受歡迎的”造訪者(例如流浪漢、衣冠不整的人、社會底層人群)。這主要表現在私有機構或單一特征群體對公共空間,如公園、建築物門廊以及購物中心等的侵占。許多公園和建築中庭按社會中上層的需求在安全、環境等方麵進行了改造,強調透明的視野,成為“可防禦的空間”,來客被無聲無息地過濾,即不受歡迎的個體或群體會被排除出去。如今購物中心功能的多樣化和綜合化,大有替代城市的趨勢,但是這些空間內發生的大部分公共活動是建立在花錢消費的基礎上,無錢消費的社會底層人群自然而然地被排除在外了。此外,美國社會學家威廉懷特認為,購物中心等現代消費空間“摒棄了真正的市中心的許多活動。它們不歡迎——確實是這樣——也不能容忍爭論、政治性演講、發放宣傳單、即興表演、意外事件或是怪異的言行,不論這些行為有無害處”。當代大都市的空間、社區和本質。美國城市研究學者邁克戴維斯則激進地稱這些商業化與私有化的公共空間為“假公共空間”,因為公園、購物中心、建築中庭等空間通過嚴密的監控功能,將公眾參與這一概念縮小到令人放心的消費層次上,從而減少了人群和活動的多樣性的自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