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豐聽了果然李鴻章與自己想到一處去了。說到底太平天國能得以如此快速的興盛起來,與民族糾紛有很大的關係。滿族始終覺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統治階層,將其餘各族人都不當回事,由其與占絕大數人口的漢族之間糾紛巨大。太平天國由壯人發起,骨幹之中多是壯族人,由於回苗壯等族很早便臣伏於漢人的流治之下,漢族人始終視其它族人為自己人,而視滿蒙為外族。所以當太平天國起義之後,一些漢臣紛紛投向太平天國,並不以推翻當政的滿清政府為大逆犯上。鹹豐早已想到此處,卻一直無法可依。
“少荃所言中情中理,卻不知朕當如何處之?”鹹豐再次將期待的目光投向李鴻章,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一直想要的答案。
“一視同仁!”李鴻章毫不回避鹹豐的目光,直直地望向鹹豐幹脆地道。
“一視同仁?”鹹豐低聲念著李鴻章所說的四個字,沉思著。雖隻四個字,這中間卻有太多的學問可說了。先不說如何一視同仁,清朝曆代也有過皇帝為了解決滿漢糾紛,曾試過重用漢族大臣,曾遭到滿族子北的一致反對,最終隻得不了了之。鹹豐也不知道這之間的症結到底在哪裏?
“少荃可否為朕解答這四個字?”鹹豐正色道。
“在朝在野,不分民族;罷免八旗子弟之特權;巧施德政,收服民心,尊重信仰,以族治族。微臣鬥膽,我大清曆代君五皆有平複滿漢之爭之舉,然卻屢屢不了了之,原因有二:一為君王雖有心平複滿漢之爭,卻始終視漢臣為患,暗裏還是不知不覺覺地對漢臣防著一手;其二所施之舉皆隻是表麵,而未真正觸及滿漢糾紛之根本。自滿人入關以來,二百餘年,漢人早視滿人為我華夏子民,之所能與滿人糾紛重重皆因八旗子弟所有之特權,將除八旗以外的各族人視之為奴隸。滿人自己都不將自己視為華夏子民,如何可與其他各族和平共處耶?臣罪該萬死,還請皇上明查!”李鴻章徹底地豁出去了,說完之後,便振袖跪伏在地,等著鹹豐的判罰。
“大膽,李鴻章,你敢欺君犯上,該當何罪?”李鴻章一句話沒引來鹹豐的振怒,卻惹惱了旁邊一人。圖先首先也沒覺得什麼,聽到後為卻是越聽越心驚。這李鴻章居然將矛頭直指愛新覺羅的列祖列宗,簡直不知道死字怎麼寫。振怒之下,也顧不得君臣禮節了,狂聲厲喝,越步而出。
“圖先退下!”鹹豐見圖先竟越殂代袍,搶先說話。他堂堂大清天子都沒覺得李鴻章大逆不道,圖先一個太監這麼激動做什麼(暈,他自己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早習慣了言無所顧,哪裏會覺得李鴻章的話有大逆不道的意思,就是李鴻章直接說他鹹豐是無道昏君,他都不會覺得有什麼)?雙眉一皺不悅地揮退了氣憤交加的圖先,轉而溫和地對李鴻章道,“少荃所言,針針見血。其實朕早有此想,卻沒有少荃先得如此周到。少荃有如此見地,其中細節又該如何?”
李鴻章深吸了隻氣,說不怕那是假的。誰知道鹹豐會不會就此一聲大喝,將自己打向無間地獄?還好自己還是有眼光的,自鹹豐實施一係列新政起,李鴻章便感到鹹豐已經變了,成為了一個英明仁主了,如不是這樣,李鴻章也不敢冒這麼大的危險,說出那麼一番大逆不道的話來,此時見鹹豐不但沒有怪罪他,還深讚同,頓地心裏底氣便足了起來,略略思索了一下,便道:“我大清有律,雖承明治,卻要在‘八旗製度’之下考慮,如若旗八犯法可享減等或轉刑的特權,滿族親貴還享有犯事,有司不得拘禁鎖拿的特權,實非常不公;在官,滿漢官職各半。
滿缺漢人不可替,而漢缺卻可由滿人代替,如此不信任漢臣實叫我等漢人心寒;在民,旗人不事家商卻可得朝廷救濟,發給田地。而旗人之地又不許賣與漢人,旗人又自覺事農商有失身份,田地盡皆慌無,至想事農耕之民無地可種,而旗人卻可不事農商卻可得朝廷救濟銀逍遙度日。如此差異,致使漢人難以為大清之臣民,何況其它族人乎?且朝廷拿銀子養一幹無所事事的旗民,日費巨大,國庫壓力日增,實不智之至。唯今之針,皇上當令有識之士重修律法,平等人權,視各放萬民為一體;削旗民之救濟銀,使旗人自食其力,平複其餘各族百姓不平之心。”
“好,說的好,哈哈,朕思慮近三年而無所得,今聽少荃一席話,頓覺豁然開朗,解了朕多日之愁啊。”鹹豐哈哈大笑道。縈繞多年的愁雲一朝得去,怎麼能不開心呢。連連揮手,示意李鴻章起來說話。高興之情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