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院:第一次離癌症那麼近(1 / 1)

如果說小時候一起玩耍著長大是一份自然的擁有,那麼當我們慢慢變老,在突罹惡病之時的無私相助,就是一種珍貴的牽掛。這種擁有和牽掛,是兩個不朽的靈魂之間真正的默契。

他們脫了皮的脖頸,那被放療燒糊的、看上去裸露著的血肉,讓我立刻不寒而栗起來……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為什麼?頭疼!

由此前間歇性的疼升級為現在持續性的疼,疼得直冒汗,連帶著急促的心跳和呼吸,讓我無法入睡。顯然,病情在加劇、在惡化。

疼得迷糊時,我仿佛聽到了自己內心的呼喊:“疼死我了,救命……”

多疼?你未必能感同身受,我告訴你,《西遊記》裏唐僧給孫猴子念緊箍咒的場景大家都知道吧。一旦疼起來,我就好比孫猴子被念了緊箍咒一樣,而且越念越快,越快就越疼,疼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滾,恨不得用頭撞牆。這時候的疼僅僅靠意誌來反抗注定是要失敗的。

打電話谘詢過濤哥之後,我又讓大弟火速去醫院買回了一盒止疼藥。吃完一粒,不到十分鍾,疼痛才漸漸退去。看我好了些,雲子和媽媽才繼續收拾物品,為我今天入院忙活著。

食欲銳減,我隻喝了半碗稀粥。躺在躺椅上看濤哥開的處方藥說明上說,這種藥叫“泰勒寧”,是一種與嗎啡作用類似的麻醉類鎮痛藥。類似嗎啡?驚得我一身冷汗,這玩意兒相當於毒品,會上癮的。我不知道往後的日子我是不是就得靠這種麻醉藥度過,但我知道,都要用類似嗎啡的藥物來止疼了,我這命能不能活長久,還是一個天大的問號。

收拾好了,雲子安排雲媽在家帶仔仔,其他人都去醫院。

車子在大弟手裏還算開得穩當,濤哥打來電話說他已經回到了青島,他還是用熟悉的鄉音客家話,語重心長地囑咐我說:你不能消沉,你噯(噯,客家話,相當於普通話“要”)拿出你曾經走南闖北豪氣衝雲天嘅(嘅,客家話,相當於普通話“的”)霸氣來,與病魔做鬥爭。男人就該上陣拚殺,哪怕是戰死沙場。從你今天入院起,一切聽醫生的。相信自己,相信科學。我等你好消息。

濤哥對我一如既往的好,想著他的客家話,看到路旁大樹上的一個個的鳥窩,我不禁想起了小時候我們一起爬大樹掏鳥窩的舊事來。“雕子窠(kē音)”——客家話,雕子即鳥,窠即巢。鳥巢,鳥窩的意思。多麼熟悉的鄉音……

如果說小時候一起玩耍著長大是一份自然的擁有,那麼當我們慢慢變老,在突罹惡病之時的無私相助,就是一種珍貴的牽掛。這種擁有和牽掛,是兩個不朽的靈魂之間真正的默契。

車行在繼續,40多分鍾後,我們到了腫瘤醫院。大弟和媽媽拖著住院物品走在前麵,我和雲子走在後麵。從西門進去,我們要通過長長的門診大樓的一樓大廳。看著各個窗口排隊如龍、人滿為患,寬闊的大廳人來人往、摩肩接踵,貌似腫瘤患者也在與日俱增。

通過大廳,再往南走約500米,我們來到老住院部一樓。程序並不複雜,排隊、報名、填表、交表、交社保卡和交押金。然後我拿著入院單,上了七樓,交給護士。護士把我帶到了5號病房,說5號床鋪是我的。她遞給我一套病號服的同時,又與雲子交代了一堆住院注意事項。

這是一個簡易病房,麵積大約20平方米,放著三張病床。從進門分別是4號、5號和6號床位。6號床靠窗,窗戶下有個自來水水池。透過窗戶能清楚地看到樓外繁忙的二環路和護城河。每個床頭上方有個呼叫器,床尾的一個卡片盒裏,放著患者的信息卡,卡片裏清楚地寫著患者的入院時間、名字和所患何癌。我們一屋子三個都是鼻咽癌,據護士說整個七層住的都是鼻咽癌患者。

媽媽、雲子和大弟把各種物件安放妥當之後,4號和6號病友先後回到了病房。他倆看上去都很年輕,盡管麵色黝黑,但顯然都比我小十幾二十歲。看到有我這個新的病號入院,6號表現得很熱情,大概是同病相憐的緣故,我們相互介紹寒暄不久之後,很快就跟老熟人似的了。隻是,他們脫了皮的脖頸,那被放療燒糊的、看上去裸露著的血肉,讓我立刻不寒而栗起來。

大弟大概看出了我的不適,說完“看雕子窠”後,就把我招呼到了窗戶前。透過窗戶,我看到樓下的楊樹上果然有一個巨大的雕子窠,這是一個巨大的喜鵲窩。

喜鵲,“靈能報喜,故謂之喜”,“鵲鳴,故謂之鵲”,合起來,就是人見人愛的喜鵲。據說喜鵲還能預報天氣,“仰鳴則陰,俯鳴則雨,人聞其聲則喜”。這會兒,一隻喜鵲站在窠頂,另一隻站在不遠處的枝頭“喳喳喳喳”地叫個不停,這算不算喜鵲報喜?意為吉祥的象征?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