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破除對癌症的恐懼,誠實地麵對自我,擴大對自身的認識和對自我的覺察。這樣,我們除了藥物治療還能產生某種自我抗癌的力量,讓危機化為轉機,同時改變生活方式,爭取身、心兩個層麵協同治療。
口幹舌燥的疼痛,喚醒了我難得的沉睡與美夢。
我推開窗戶,清風拂麵而來。
遠處的風景,優雅而清秀,卻被我眼睛的複視重疊著;霧霾被一夜夏雨所清洗,空氣顯得格外清新——還好,嗅覺尚存。近處的知了,在樹上淺唱;喜鵲在巢邊嬉戲。我和它們一起,又迎來了新的一天。
在從病房到公廁20米不到的漫長走廊上蹣跚,我的思緒從昨天晚上夢一般的場景,又被拉回了病入膏肓的殘酷現實。
路過護士站時,我被張護士一嗓子給喊住了。她把頭探出櫃台,對我厲聲警告了一番,她說病房大門每晚十點關閉,私自出院後果很嚴重雲雲。然後她又輕聲告訴我說,今天是林教授查房,叫我準備準備,好好讓教授給檢查檢查。“精神點,別跟X床似的蔫不啦嘰。病這玩意兒,你強它就弱。”我不住地點頭,跟小雞啄米似地說:“可是姐啊,皮包骨頭了,上趟廁所都喘氣啊。”張護士笑著攙住我的胳膊,把我送到衛生間門口,說:“走路都飄成這樣,還敢夜裏出門?”我剛想張嘴,愣是被她推塞進了衛生間。都說別看張護士嘴巴刁聲音大,但人好心善,技術了得,人送外號“張一針”。
好幾天了才排出了一些大便,觀察了一下,跟羊屎似的,一小粒一小粒的,數量少得可憐。難怪張一針每天早晨統一測體溫的時候,總是跟我嚷嚷:“這怎麼行,得使勁吃,得跟牛一樣使勁吃,不吃哪兒來的奶?”這個比喻明顯不恰當,姐啊,就算是牛,也得分公母啊。
“人生變數不定,得癌不是什麼好事,但昨晚從你身上,我看到的是希望而不是絕望,我來前所有的擔心都化為開心。相信這看似山窮水盡的無奈,會有柳暗花明的欣喜。”悅悅的信息來了,準備接客。
我艱難地站了起來,感覺腿都蹲麻了。
我倚著窗戶,站了一會兒,看住院部樓下的路上依舊行人匆匆,“人生變數不定”,說得沒錯,但就我現在這副軀殼,除了無奈哪還有欣喜?
老媽又在廁所門口等著我了,其實我早說了沒幾步路不用接,她就是不聽。生活中,她不聽我“叮囑”的時候還很多。比如,叫她不要買那麼多水果,她偏要買;我說我吃不下,她就買來榨汁機榨成汁;請她晚上回租住的地方去,她非要睡在病房的走道上;讓她睡覺就睡覺不用管我,她非要一聽我咳嗽就爬起來伺候;我說手機就能打發無聊時光,她非要買一個能播放佛樂的收音機;我說有心就好心誠則靈,她非得早晚都要念經求佛,兜裏還經常揣一個小本本……
直到悅悅來到病房,老媽已念經完畢,她剛收拾完早餐的殘局,隻聽悅悅的一聲“阿姨”,一下子就把自己躬身疊被的腰身拉直。一老一少的兩個女人,二十年後的見麵,場麵雖然沒有悲喜交加、淚如泉湧那麼誇張,但從四手相拉、上下打量半天的無語中,不難看出她們都各自心潮澎湃。一番寒暄坐定之後,悅悅對我說:“有阿姨這麼細致地照顧你,是最好不過的了。”
“可不是嘛,大姐沒白天沒黑夜地照顧,而且細致入微,我都學了不少她的經驗。”四床的媽媽驕傲地說,“熬鴿子湯就是她教我的。”
“媽媽照顧孩子,最細心了。可憐天下父母心,都說孩子是母親的心頭肉嘛。”悅悅說,“有一首歌的歌詞是這樣說的:趕也趕不走,幸福到白頭,風雨來臨時,伴你在左右,你是我的心頭肉。”
老媽附和著說,是的是的。我聽著卻不對,歌詞主要是說,感謝蒼天和命運,讓我認識你,自從見你那天起,我就著了迷。每次牽著你的手,快樂無緣由。
悅悅用歌詞“忽悠”大家,卻贏得了全病房人的喝彩。老媽再次被肯定後,清瘦的臉上又蕩漾起了多日不見的微笑,隻是褶子也新添了不少。我在想,這不能怪悅悅,因為不管是她設計好的台詞,還是信手拈來的靈感,抑或是“明知故犯”將歌詞“斷章取義”,起碼她是來看望癌症患者的,總不能哭哭啼啼的。給人送去祝福,帶來希望,這是亙古不變的安撫模式。
說笑間,例行的查房大軍就進了病房,老媽和悅悅被請出病房。
林教授對我進行了一番仔細詢問和察看之後,說:“放化療十天前後,舌頭、牙齦和喉嚨的潰爛能被控製到這個程度,算是比較少見的。要盡量多吃含高蛋白的禽肉,吃不下就打碎了,或者打成汁兒,再不行,吃止疼藥也得吃。有膿痰很正常,做個化驗,開些消炎藥。眼睛複視,需要加強鍛煉。導致口幹舌燥的原因是唾液腺被照射後會出現唾液腺萎縮,唾液減少等症狀,將來可以慢慢恢複。”
“將來可以慢慢恢複”這句聽著很舒服,話外之意是我能被治好。
林教授接著說:“治療過程中,要避免外出和去人多的地方。在病房裏,按時打針,按時吃藥,按時驗血,按時測體重、量體溫,一旦發燒或者有其他異常,大夫才能給你最好、最快的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