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吃苦”,現在“心苦”(1 / 3)

一如現在的我,除了分析之所以得大病吃“大苦”的緣由,更希望挖掘出人性中最原始的那些“善”,用震顫靈魂的聲音,喚醒人們丟掉“必先苦其心誌”的意識,而修身養性,順其自然,再去享受“快樂地學習”“開心地生活”。

放化療治療進行了半個月,一個字,“苦”。

如果說一周前因放療導致口舌、咽喉的潰爛,我還能勉強忍受其“吃喝之苦”的話,那麼現在因潰爛更加嚴重了的疼,加上整夜不間斷的咳嗽與無力吐痰的煎熬,就是吃藥都無法止住的身心皆苦的苦中之“苦”。

白細胞減少,又得打點滴。除了周末,我就沒間斷過打點滴,兩隻手臂上的針眼多如汗毛,就連護士張一針都很難找到適合紮針的地方了。

脖子雖說疼,還好皮膚沒有潰爛。沒有外傷之苦,這要感謝雲子,說明她買來的防放療輻射的噴劑是有效果的。在這種時候,能減輕哪怕一丁點的苦,對我來說都是天大的恩賜。門兒清給我開了兩種止疼藥,一種是口含的,一種是口服的。進食流食之前,先口含,再口服,否則連水都喝不下,更別說進食流食了。

兒子送來的“驚喜”撫慰,讓我精神上的“苦感”得以暫緩。

他說這是在超市給我買的蜂蜜。他說:“因為他愛喝蜂蜜水,所以給爸爸也喝蜂蜜水。”我聽不出這句話有什麼因果關係,但聽懂了孩子純純的善良與可愛。

於是我便有了些許力量來簡單回味我曾經的“苦”。

出身農村,打拚在北京,不用說,這幾乎就是一個“蟻族”艱苦奮鬥卻注定會是個悲情故事的開始。

在我們那個山溝,雖然我不是第一批大學生,但作為農家子弟,能飛出去,即便成不了金鳳凰,或多或少也被賦予了些“出人頭地”的色彩。帶著親人們湊來的學費,加上勤工儉學,我總算完成了學業,當上了人民教師。

正當我自以為“苦盡甘來”之時,卻又要分擔家裏的部分開支,比如家裏種田、種地所用的肥料費,比如夏收、秋收的人工費,比如三個弟弟妹妹的學雜費。每月的工資還沒捂熱,口袋裏就隻剩了下頓飯的飯錢了,那時候的錢包對我來說隻是個裝飾品。有一次,我一個人在北京過大年,住在新太倉胡同的平房裏。因為囊中羞澀,我買了20斤掛麵和100斤大白菜,這就算辦了年貨。湯麵、炒麵、鹵麵和涼拌麵變著法兒地吃;水煮大白菜、清炒大白菜、醋溜大白菜和辣炒大白菜變著法兒地做。吃膩了,廚藝卻有了突飛猛進的提升。

我白天上班,周末帶家教,夜裏總是通宵碼字,休息時間被擠壓在了淩晨的兩個小時和中午的兩個小時,如此種種艱難,卻沒有壓垮我的樂觀精神。

在我看來,無論我蟻居在北新橋還是新太倉,遇到的都是好人。那時候,盡管都是自己買煤,自己拉煤,自己生爐子、取暖、做飯,但我絲毫沒覺得苦,反而是那飽含胡同韻味的淳樸問候與親切關懷,凝聚成了我那段歲月裏滿滿的記憶,如同院子裏那棵老槐樹上的葉子,一片一片,那麼飄逸、美好。如果說我初到北京的苦,那不叫“苦”。那麼30年前我所經曆的苦,叫不叫“苦”?30年前,我不到10歲,正是記事的年齡。

那時候,記憶最深的恐怕是吃食方麵的“苦”。江西的農村,雖說也算糧食主產區,但由於剛剛分田到戶,農業科技水平極其低下,糧食產量和農民生活水平都很差。那時候,一家人辛辛苦苦幹下來,夏秋兩季的稻子收成還不夠吃。於是,南瓜湯、紅薯絲也就成了人們的“主食”。記得上小學的時候,奶奶總會給我捏一個白米飯飯團,用筷子打個洞,再往裏放些豬油,捏緊後再在飯團外圍拍上些鹽水,這就是上等的早餐了。要知道,剩下不多的白米飯,卻要勾兌大部分紅薯絲,才可能夠一大家子吃的。那時候,三代同堂的大家庭十幾口人,爺爺和大叔負責種地,爸爸行醫,還有兩個叔叔上學,也不知道奶奶是怎樣把那麼多人養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