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不自量力了。
我很久都沒有寫日記的習慣了,那天我找出了那本落滿了灰塵的日記本,看到我曾經對徐颯的描述。從初一入學的第一天,我感受到他的與眾不同,做了好幾個怪異的夢,夢見徐颯與我隻有咫尺距離,我像一顆奄奄一息的水蜜桃,救命稻草消失在那遙遠的烏托邦。我幻想徐颯喜歡的女孩,一定一定要長發飄飄白色長裙,笑容甜美毫無城府,我覺得我的難過都是可以治愈的,我發現我也不是那麼小心眼,畢竟我深知自己是那麼的不完美。
我又想起高一開學那天徐颯請我吃冰激淩,我在心裏暗暗記下他喜歡原味的,可是我後來才知道他一點也不喜歡吃甜食。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望著他頎長的背影,研究他挺拔的脊背,看著他的白色襯衣像一麵揚起的帆,馬上就要帶著他乘風而去,消失在我的世界裏。
22年的尾巴,所有人都在說“世界末日”這個話題。同桌對我說,林恬你知道嗎,後天就是世界末日啦,所以有任何想做的事都要做完哦。我沒信她的話,但卻被她的話所鼓舞。
我沒有發現徐颯喜歡的人到底是誰,何方神聖,頭上有沒有長犄角。也許是我的洞察力還不夠好,頭腦也不夠靈敏。我隻好發奮學習,一下課就圍著老師問問題,數理化漸漸有了起色,雖然物理化學加起來也還是隻有九十分,但是我的語文和英語位居班裏前三,總分還是在班級中間的水平。
我慢吞吞地收拾著書包,班裏的人都走光了,我看到徐颯還沒走,我象征性地問了一句,結果他說一起走吧。
我隻好同意了。一路上卻是尷尬無比,我低頭看著腳尖走路,他調侃我地上是否有錢撿之類。我做不到對他不聞不問,還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著話。我說,據說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徐颯說這你也信。我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然後問他有沒有向喜歡的人表白。這是我隔了這麼久以來終於把這個問題拋了出來,心裏無比輕鬆。徐颯奇怪地看著我:你說那天啊?那天我隻不過是為了搪塞XX(隔壁班班花)啊。我聽了以後懊悔萬分,這麼長時間以來對他的誤解,於是我的心情豁然開朗。
那天下了車天已經很黑了,比以往的每一個傍晚都要黑,我在懷疑是不是真的要世界末日了。想起我同桌說的話,默默出神。
徐颯說,路上小心。
這個十字路口是我們每天分手的地方,一盞路燈,亮得晃眼,燈下縈繞著密密麻麻的小蟲子。我看著徐颯的背影漸漸融入黑暗之中,不知道是不是蟲子給我的力量,我竟然把手放在嘴邊做成喇叭狀,大聲衝著徐颯的背影喊:“徐颯——我——喜——歡——你……”
小區裏理當沒有回音,可是我的胸口卻震蕩著遲遲不散的回音,一遍一遍,沸騰起來。
前麵的背影忽地停住,不知道是愣住了還是在想要不要轉過頭來。我站在冒著黃色燈光的路燈下,影子縮成一團。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
徐颯轉過頭來,衝我招了招手,“回去吧。”他說。
我的眼淚流了出來,它們像一串不爭氣斷落的珠子,滾在了我黑色的影子裏。我能五年如一日地愛著你,隻看著你的背影生活。我相信時間是唯一的答案,它將我的所有心願一並許下,在滾燙的年歲裏釀成酒。
沒有世界末日。我很好,徐颯也是。
直到高二結束,我沒有再和徐颯有什麼接觸。
高三徐颯去了重點班,我留在原先的班級裏,拿出初三的勁頭,啃書本做習題。我的物理化學漸漸地加起來有一百二十分了。
高三是一場夢,令人痛苦萬分,也讓人心如止水。青衿歲月如一首歌,我給自己下了目標,一如三年前,也不同於三年前。
三年前我是為了追隨徐颯來到一中,三年後我是為了自己。
高考的前一天,我的課桌裏出現了一張字條。
“加油。”
我如願以償地拿到了錄取通知書,捏在手裏,依然是鮮豔的大紅色,如同戰爭勝利之後的旗幟,染上了鮮紅的血液。
暑假的時候我和朋友約著去了廈門。在鼓浪嶼的時候,聽著海浪拍打石頭的聲音,純粹又激昂。我想起我在路燈下對徐颯的表白,我再一次用手做成喇叭,大聲地喊:“再——見——了……”
徐颯,我喜歡你。
再見了。
即便我後來知道那張寫著“加油”的字條確實出自徐颯之手;知道徐颯高二分班考試的時候並沒有發揮失常而是放棄了最後幾道大題隻為了和我一個班,他知道我棄文從理隻為了日日見到他;知道徐颯其實早就知道他課桌裏的創口貼和礦泉水是我送的;知道他不接受我的告白是怕影響我學習。
知道……他在車站對班花說的那句“我有喜歡的人了”並不是無中生有。
徐颯說從我讓你考上一中的那天起,你就應該明白了吧。
明白什麼?你難道不知道我很笨麼。
少年時期的愛情永遠都像一陣捉摸不透的風,你恨透了他的忽如其來和無影無蹤,卻享受著那股獨特的清涼。
誰說愛不能五年如一日,唯有時間才是唯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