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每一天,不出意外,我都和徐颯一起回家。
但是,所有的一切,也僅限於回家。
高一的時候學校組織籃球賽,我們被規定坐在看台上給自己班加油。可是我的心思全在徐颯身上,我借去上廁所的功夫偷偷溜到他們班,躲在一個角落裏,看徐颯打球。幾乎所有男生都會打球,可是一定沒有人能打得這麼好看。他的每一次跳躍、投籃都贏來了一大片歡呼聲。我關注著他每一個細節,包括揚起手臂擦汗的瞬間。快要結束的時候徐颯被一個胖子絆了一下,沒站穩摔倒了。他們班仍然領先一大截,女生們歡呼著跑過去送水和毛巾,花花綠綠,繞成一團。
我跑到醫務室買了幾個創口貼,又拿上之前買好的礦泉水,趁他們還沒回班飛快地跑到他們班去,把東西塞進徐颯的課桌,然後跑了出來。
那天傍晚我和徐颯一如既往一起回家。我對他說:“你籃球打得真好。”他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著我:“不是說都待在自己班看球賽嗎?”我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低頭看見徐颯手臂上貼著的創口貼,好像就是我買的那一種。
高一末分文理班的時候,我捏著那張薄薄的紙看了半天,同桌戳戳我的手肘:“誒,林恬,你肯定也填文科的吧?你文科這麼好。”我沉默不答,後來用黑色水筆勾了“理科”交了上去。填完之後班主任曾找我談話,內容無非就是“林恬你這種理科成績填了理科相當於自毀前程”之類。我說理科專業多,有得選擇。老師勸了勸,看我一直堅持,就沒再說什麼。
其實早在一周前,我和徐颯在回家的路上我就問他,分班你肯定會填理科的吧?他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之後我糾結了一周,我的理科成績自然是不盡人意,但我一想到後麵兩年我都不能和徐颯同班就感到一片黑暗。於是我還是填了理科,那天告訴徐颯這件事,他驚訝地皺起了眉,毫無遮掩地說:“你數學那麼差,物理化學也好不到哪裏去,以後怎麼學?”我沒找到反駁的理由,也不可能說出“我就是想要和你一個班”這樣胡攪蠻纏的話。隻好拿理科專業多這種話來搪塞。
高二分班的時候,我上網查名單,竟然發現我和徐颯分在了同一個班!重點是一一那是一個普通班。
我不相信以徐颯的水平會被分到普通班。我在QQ上問他,他許久都是黑暗的頭像。問句石沉大海,我隻好作罷,懷揣這種不安的想法一直延續到了開學。
開學後,我一看到徐颯就拉住他,問他:“你怎麼會在這裏?你成績那麼好。”徐颯聳聳肩:“發揮失常了啊。”“我不相信。”他又說:“考試那天我發燒了,所以真的沒考好,沒有騙你。”我馬上相信了這個理由,為他感到惋惜,多好的一棵苗子啊。徐颯笑起來:“你難道不想和我一個班麼?怎麼看起來都是不高興的樣子?”怎麼可能,我心裏都樂瘋了,表麵上佯裝鎮靜:“不管在不在重點班,你都是最好的。”
此話一出,我略感不對。又找不到補充的話,幸好徐颯沒在意,過了一會就被叫去幫忙搬書了。
認識徐颯這麼多年,一直有一大堆女生成群結隊地尾隨他,嬌羞地請教作業,走廊上毫不猶豫地告白,送上親手做的巧克力蛋糕。花樣層出不窮,可是不論哪一種,徐颯都沒有接受過。他也並不是冷酷無情地拒絕別人,粉碎別人粉紅色的少女心,他溫柔地告訴她們,你們都很好,隻不過現在要以學業為重。我曾親眼目睹過一次,那是我和徐颯在等車的時候,我們隔壁班的班花恰巧也在邊上等車。至於是不是真的恰巧我就不知道了,這是她自己說的。“這麼巧啊,你也在這!”班花對徐颯說。徐颯點點頭。班花又湊近了些,她穿了件露肩的碎花裙,深邃得毫無保留的鎖骨裸露在空氣裏,班花長發飄飄,長相更是甜美得一塌糊塗。我不自覺地退後了幾步,聽到班花說了一大堆“我從高一就知道你了呢!”“你成績真棒!”“人也長得不錯!”雲雲雲。徐颯一語未發,隻是笑了笑,班花看他沒反應,隻好直接地問他:“你覺得我怎麼樣?”徐颯當然說很好。她又說:“那我做你女朋友吧。”我在旁邊差點沒被唾沬噎死。現在的小姑娘都這麼豪爽了啊,直截了當不留餘地。想我暗戀徐颯這麼多年,連主動跟他說句話都會心跳加快呢。
我豎起耳朵聽徐颯的回答。果然沒有令我失望,但也令我絕望。
“我有喜歡的人了。”
我在理科班每日都與物理化學這種東西打交道,加起來考不到六十分。我開始以為自己還是有點聰明頭腦的,苦讀了數理化半個月,毫無收效。我隻有在語文課的時候才能找回那一點點自信,語文老師總是把我的作文當作範文朗讀,讓我知道我所剩的價值。
我開始思考我選擇理科這個決定是不是對的。如今可以用“人財兩空”這個詞來形容我。成績一塌糊塗,徐颯也明明白白地說出了他有喜歡的人這件事。
沒錯我就是炮灰。
那天之後我沒有再和徐颯一起回家。我借口做值日讓他先走。後來一個人在班裏哭了起來,夏天的午後,我越哭越熱越哭越熱,後來索性開了電風扇繼續哭。我坐在徐颯的座位上,眼淚落在他的桌上,變成一灘鹹味的水。我想我從初一到現在,不夠優秀也不夠美麗,不夠活潑也不夠可愛,我憑什麼想讓徐颯也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