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3)

八音得到七子失蹤的消息後,當即痛哭起來。一連幾天,店門也不開,就是關在房間裏哭。

天易娘天天去勸說,八音還是哭。後來不哭了,就躺在床上發呆,不吃不喝。天易娘不能老陪她,就對女裁縫說:“請你多陪陪八音,別讓她出了事。”女裁縫說:“放心吧,我一步不離!”

女裁縫這幾天一直也陪著的,八音的樣子讓她很著急。她比任何人都心疼八音。幾年來,她和八音已經建立了不尋常的關係,隻要平日有空閑,總是在八音的雜貨店轉來轉去,幫八音做這做那,好像八音的一個下人似的。村裏有很多議論,說女裁縫心性何其高,草兒窪的女人沒她看上眼的,平日就是不理不睬的。可她對八音卻完全是另一種態度,不僅熱情親切,而且處處寵著她,有時甚至有些巴結的味道。這叫草兒窪的女人們大惑不解。

同時她們還注意到另一個變化,自從八音嫁來後,女裁縫不和村裏任何男人來往了。過去,女裁縫的家就是男人們聚會的場所,喝酒、打牌、說笑,烏煙瘴氣。男人們被她支使得團團轉。她的眼能勾魂,勾得男人神魂顛倒。但真正能跟她上床的男人並不多,這娘兒們很挑剔。那時,她多麼神氣,頤指氣使,居高臨下。

但後來就變了。

女裁縫不再讓任何男人登門。

她打發女兒上學後,有空就去八音那裏。她的魂被八音勾去了。

草兒窪的女人們猜不透發生了什麼事。

她們在她麵前既恨,又怕,還有點兒自卑。她們從來就沒有進人過她的內心,不知她心裏想什麼。她們甚至都沒有進入過她的視野。

沒人知道,女裁縫全身心迷上了八音。

那是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變態的戀情。

當她第一次試探著摸住八音挺拔的乳房的時候,首先醉倒的是她自己。那一刻她忽然明白當初花娘為何醉臥花叢不能自拔了。八音在忸怩不解慌亂和恐懼中第一次接受了她,卻幾乎沒覺得有什麼好。她一直在床上躲閃著她,卻無法躲開。女裁縫終於慢慢脫去她所有的衣裳,八音害羞地閉上雙眼由她撫摩和動作。她的靈巧輕柔的手她的溫濕貪婪的舌幾乎無處不在。八音戰栗著試圖體味這種事的妙趣,可她無法找到那個感覺。女裁縫跪倒在她的雙腿前如癡如醉,八音凝脂樣的肌膚那麼嬌嫩芳芬,那時她知道自己再也無法離開她了。

事情過後,八音幾天不敢看她。她有一種被戲辱被強暴的感覺。

可是女裁縫卻仍是有空就來,更加殷勤地幫她做這做那,幫她去老三界拉貨進貨,熱得一頭汗水。

女裁縫像一條蛇纏住了她。

她無法擺脫她。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女裁縫知道八音在抗拒,還沒有體味到妙處。但她相信時間久了就會叫她入迷的。她甚至懷疑自己還做得不好,就從記憶深處搜索當初花娘是怎麼做的。但花娘留給她的記憶太少了,她總共隻見過一次,而且正是那一次要了花娘的命。

女裁縫有時也會害怕弄出事來。可她已不能自拔。每和八音在一起,就更加竭盡全力使出渾身解數,凡是她覺得能做的都做了,但仍然沒有效果。八音已由抗拒變得厭惡了,整天掛著臉不理她。女裁縫不得不小心翼翼看著八音的臉色,幫她進貨幫她賣東西幫她做飯幫她下田幹活幫她洗衣裳,連八音的褲頭都幫著洗。她不嫌髒,來自八音身上的任何氣味都讓她沉醉。為了能和八音在一起,任何事她都願意做。

有時八音衝她發脾氣:“你離我遠一點!”

女裁縫便驚慌地看著她,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於是八音又心軟了。

八音說:“蛋蛋姐,咱別這樣了。”

女裁縫就乞求說:“好妹妹,求你了,讓我再來一次。”

八音說:“最後一次了?”

女裁縫說:“最後一次!”

說著已急不可耐地伸出手去。八音的衣裳從來都是她解開的。她喜歡為她脫衣裳的過程,那時她的指頭都在發抖,喘息在加劇,兩眼迷離著臉頰燒得通紅,渾身都已軟了。而八音的身子卻僵硬著。她一層層剝開她的衣裳像剝筍一樣,終於剝出一個玉人兒。

但過不了幾天,女裁縫又乞求八音:“好妹妹,讓我再來一次吧?”

八音說:“不行!上次你說過了,那是最後一次。”

女裁縫說:“好妹妹,我管不住自己,讓我再來一次吧,肯定最後一次!”

“你說話算數?”

“算數算數!”

八音終於沒有勇氣拒絕。

八音一次次被女裁縫推到床上,一次次被她解開衣裳,八音像做噩夢一樣由她擺弄。

那時她流著淚想,七子回來就好了,七子回來就能擺脫她了。

但七子一時是回不來的。於是她想到了三明。她想隻有三明能救她。八音對那個為她送貨的小夥子說不上愛,可三明討人喜歡。很久以來都是他為她送貨,風雨無阻。三明已由一個膽怯害羞的小男孩變成了一個健壯的後生。每次送貨,都是三明駕車在後頭推,八音扯一根繩子在前頭拉。八音拉得很賣力氣,她總覺得無緣無故讓人送貨怪不好意思的。每趟送貨到家,八音都要給他腳力錢,可是三明不要,三明說不值什麼,掌櫃讓送的。八音堅持要給他錢,說你不要錢以後就不讓你送貨了。三明笑道不讓我送你自己推呀?他知道八音推不動的。八音說我請別人送!三明就撓撓頭,說好吧那就年底一塊算,我在店裏工錢也是年底一塊算的。可是到年底了,三明還是不要,說兩年一塊算吧。八音說你是不是在打我的主意啊?三明就臉紅了,說八音姐你咋這樣說話?我喜歡幫你做事。八音就撲哧笑了,說逗你呢,你說兩年就兩年,給你娶個俊媳婦。三明的臉更紅了,說啥醜俊的日後能娶個媳婦就行了。

八音知道三明是個孤兒,從小沒人心疼,縫縫補補都是自己,怪可憐的。看他衣服哪裏破了,到家就讓他脫下幫著縫縫。那時三明光個脊梁,一身的不自在。八音看他一身結實的肌肉,就有些心跳跳的。女裁縫如果在場,就不高興,可她不敢對八音說什麼,就是找三明的茬,指桑罵槐的,三明也不回嘴。都是八音打圓場。八音有意幫三明說話。

那次八音從老三界進貨,本來女裁縫也跟了去的。她每次都跟了去,好像看住了八音有些不放心。裝好貨,女裁縫說八音你等我一會兒,我去買些布料來,就匆匆去了。八音看她走遠了,忽然對三明說:“咱們先走!”三明說:“不等等她嗎?”八音有意氣她的,說:“幹嗎要等她?像個特務似的,不等!”

然後兩人一推一拉就上路了。

八音想甩開女裁縫,在前頭拉得很起勁,三明也推得很起勁,兩個人像逃跑似的,三明有些慌慌的,八音卻覺得好玩。小車子吱吜吱啞直往前衝。八音彎倒身子,細細的腰擰著顫著要斷似的,頭也不抬,一個豐滿柔韌的臀部展現在三明麵前,褲子把八音小巧的屁股勒出一道溝,屁股就成了兩片半圓,兩片半圓左一扭右一扭蕩來蕩去,柔軟而富彈性。因為褲子勒得過緊,甚至能看到裏頭短褲的輪廓。三明耳熱心跳,兩隻眼想躲開卻像被兩根絲線扯住了,還是緊緊盯在八音渾圓的屁股上。

這樣急慌慌走了一陣,三明忽然發現走岔了道,就說:“喂!八音姐,走錯路啦!”

八音也不回頭,說:“沒錯!一樣能走回家。”

她是故意引岔道的,她怕女裁縫追上來。隻是這條路要多跑幾裏,而且都是小路,兩旁都是莊稼地。如果是八音一個人,她是決不敢走這條路的。兩旁的秫秫地又高又密,風一吹葉子嘩啦嘩啦響。

但現在她不怕,因為後頭有三明。

走到一棵柳樹底下時,八音轉過身來,丟下繩子說:“咱們歇歇吧!”

三明放下車把,一身都是汗水,褂子都濕透了。

八音有些心疼,看旁邊野塘裏有水,就說:“快把衣裳脫了抹抹汗洗把臉。”

三明很聽話地走下塘,不過他沒好意思脫褂子,隻蹲在塘邊洗了洗臉,撩起衣襟擦擦就上來了。八音也走下塘坡,洗洗手臉和胳膊。其實她背上也汗透了,衣裳貼在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坦。她想用濕毛巾擦擦才舒服呢。她偷眼看著三明,三明正坐在路旁一塊爛磚頭上往天上看。看什麼呢?八音也把頭抬上去,天上一片雲也沒有,就是說他在瞎看,就是不敢往我這裏看。這小家夥,倒是個規矩模樣。八音並不知道他一路都在看她的屁股。八音就是想逗逗他。

八音回到路上,在樹底下站了一會兒,往路兩頭看看,正是大晌午歇晌的時候,人影兒也不見。就說:“三明,你等我一會兒。”然後轉身鑽進一旁的秫秫地去了。

三明不知她去幹什麼,愣愣神,忽然想到她是進去小解了。秫秫葉被她碰得沙沙響,走一陣沒有聲音了。八音在解褲帶,八音蹲下了,八音的屁股肯定又白又嫩。三明腦子裏轉出許多念頭,好像聽到八音噝噝撒尿的聲音,其實他並沒有聽到,隻是覺得聽到了:噝噝噝噝!……

三明正在忘情地遐想,突然聽到秫秫地裏一聲驚叫:“救命啊!救命!……”

三明一驚,猛跳起來鑽進秫秫地,循著喊叫聲奔去,隻十幾步就看到八音了。八音一隻手彎在後背上正在原地打轉又蹦又跳的,仍在喊叫不止。三明鬆一口氣,知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大概有毛毛蟲掉脖子上了。八音看見三明站在那裏發愣,跺腳叫道:“還愣著幹什麼!快過來呀,一隻蟲……”

三明來不及多想,就奔過去,說:“哪裏哪裏?”

八音說:“脖子上!”

三明繞到她背後,伸頭看看,說:“沒有啊。”

八音說:“快點快點,肯定掉衣裳裏頭了!”

三明像圍著個刺蝟,一時不知如何下手。八音掀起後背的褂子,說:“快!肯定在背上。”立刻露出一段雪白的背,直晃眼睛。

三明還在猶豫,八音帶著哭腔喊:“你是死人?還不快找!”

三明看她這樣子,真是顧不上多想了,就把手伸進八音的衣裳裏摸起來,手指觸到的都是光滑如玉的濕熱的背,溫乎乎軟柔柔的,他從來沒碰過女人的身子,渾身緊張得都繃了起來。在八音不斷地喊叫指點下,他一會兒上麵一會兒下麵一會兒左麵一會兒右麵把個光溜溜的背摸個遍,也沒找到毛毛蟲。八音卻不再喊叫,卻不停地笑起來,先是忍住後來索性持續不斷地笑:“咯咯!……嗬嗬嗬!……咯咯咯!……哧哧哧哧!……”她有很長時間已經遲鈍的怕癢的毛病又犯了。過去在女裁縫的撫摩下,她緊張得要死,身上像僵了一樣,現在卻突然放鬆了。

三明把手抽回,驚詫莫名地看著她,說:“沒……沒有……毛毛蟲。”

八音已經笑得流出淚來,漸漸平靜了。她想毛毛蟲肯定落在地上了。卻忽然定定地看著三明,說:“三明你耍流氓!”

三明嚇壞了,分辯說:“你讓我找……找的。”

八音撲哧笑了,說:“怕什麼?看你嚇的樣!”

三明也笑了,看看手指,手指上柔軟的感覺還沒有消退。

八音漲紅臉:“好不好?”

三明知道她在問什麼,卻不好意思說,就低了頭,臉漲得像茄子。

八音突然撲到三明懷裏,喃喃道:“三明,喜歡不?三明,我還叫你摸……三明摟住我!……”

三明呆了一瞬,突然覺得熱血奔騰,張手摟住八音的腰,摟得死死的,一隻手首先伸向她的屁股,他摸到柔柔軟軟的一團如水如霧那感覺真是美妙極了,他一路上看著時就想摸摸的,那時還覺得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現在卻實實在在按在手下了。三明感動得直想哭。八音把胸脯緊緊貼住三明的胸膛,三明的胸膛結實得像鐵塊。三明感到有兩坨肉在胸前滾動,他知道那是八音結實聳動的乳房。他把手伸進來想握住它,可是八音不讓,和他貼得緊緊的不留一點縫隙。三明控製不住了,連連踩斷幾棵秫秫,想把八音放倒在腳下的草地上,八音卻突然掙脫跑走了。她本來隻想逗逗他的,沒想到他要立刻動真的。更主要的是她感到自己也極想來真的,她已經明顯感到下體濕漉漉的快要控製不住了。可她還沒有想清楚,這麼貿然和三明走到那一步會不會後悔。她一切都沒有想好,她有些害怕了,於是她逃出了秫秫地。

八音跑出秫秫地時吃了一驚:女裁縫正坐在車子旁邊!

八音臉紅紅的:“你,你怎麼在這裏?”

女裁縫抱著膝蓋,斜了八音一眼,說:“給你們看車子啊。你們跑到秫秫地裏顧不上,一車子貨讓人偷走咋辦?”

八音抿抿散亂的頭發,說:“你別陰陽怪氣的。”

“咋?”女裁縫說,“給你看車子也得罪你啦?”

八音說:“俺可啥事都沒幹!”

女裁縫說:“還嘴硬!”

八音就有些氣惱了,轉身向秫秫地裏喊:“三明!你出來!”

三明慢吞吞走出來,狼狽不堪的樣子。

八音說:“我去解手,落下個毛毛蟲,我喊三明去……”

“行啦行啦,什麼毛毛蟲?你騙鬼啊!你們有意甩下我,就是想偷偷摸摸……”

“就是想甩下你!”八音看她不依不饒,喊起來,“你是俺什麼人?讓你監視啊!我和三明摟了抱了親了!”說著衝上去抱住三明親了一口,“你說怎麼辦吧!”

八音流下淚來,怒衝衝看住她。

三明驚慌失措,結結巴巴說:“俺真的沒幹……那事。”

女裁縫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拉住八音賠笑道:“給你們說笑呢,別當真,我不會對外人說的。”

“隨你!”八音推開她,轉頭吩咐三明:“走!咱們趕路。”

當晚,女裁縫痛哭流涕,請求八音原諒。八音不理不睬。女裁縫在八音床前跪了半夜。

不僅八音覺得這女人瘋了,連她自己也覺得瘋了。她不能失去八音,不能看著八音被人奪走了。八音的俊俏的臉蛋兒八音的年輕飽滿的身子八音光潔如玉的肌膚八音嬌嫩如花蕾樣的乳房八音的芬芳的氣味都讓她入迷讓她神魂顛倒。為了這個,她荒廢了裁剪,忽略了女兒和家中的一切事,失去了所有的傲慢和尊嚴,甘願為八音做奴仆。

四更天時,八音終於不忍,說:“你起來吧。”

女裁縫“哎!”了一聲,爬起身,捶捶酸疼的腰,急忙脫去衣裳,狗一樣又鑽進了八音的被窩。她迫不及待地為八音寬衣解帶,一頭拱進她的大腿間。

八音的淚在汩汩流,七子七子,你啥時回來啊?

但現在七子失蹤了。

這天晚上,楊山來看八音。他已經來過幾趟了,八音一直在哭泣,不和他說話。楊山站一會兒便走了。雖然這事和他無關,他還是有一種負疚感,心裏很是不安。

楊山進來時,正聽八音在裏間喊叫:“你滾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楊山以為是在說他,就遲疑了一下,卻見女裁縫一臉尷尬地走出來。她看了楊山一眼,趕緊跑走了。

楊山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正在愣神,卻聽八音在屋裏說:“是楊山嗎?”

“是我。”楊山趕緊答應,卻沒敢進去。

不一會兒八音走出來,衣著頭發都很淩亂,燈光下很憔悴的樣子,和幾年前離家時的模樣已不能相比。

兩人默然坐了一會兒,楊山開口說:“八音姐,這事真是沒想到。”

八音捋捋淩亂的頭發,目光有些呆滯,說:“你別說了。這事怪不得你,都是我命不好。”

“你打算咋辦?”

“我想好了。我不想待在草兒窪了,我想回隱山鎮去,心裏清靜一些。”

“七子他要是回來了呢?”

“七子啥時回來,我就啥時回來。我在娘家等他!”

楊山看她一副決然的神情,就不好說什麼了。他想這也許是最好的辦法了,就說:“聽說你母親……”

“我娘死了。可院落還在。我一個人能行。隱山鎮有很多熟人。”

幾天後,八音回隱山鎮去了。

沒讓任何人送她。

天易娘送到村口,叮囑她想開一些,七子一有消息就告訴她。八音點點頭,淚水撲簌簌落下來。

楊山回來後一直鬱鬱不樂。

不僅因為七子和八音的事讓他牽腸掛肚,而且家裏的情況也叫他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