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篇 荒原邂逅(2 / 3)

穀子打斷他的話,說劉總謝謝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需要!說著站了起來,一副送客的樣子。

劉鬆愣了一下,知道再說也無用,隻好起身告辭,訕訕地離開了房間。

穀子重新關好門,長舒一口氣。

她很慶幸自己的及時清醒,一個人出門在外,還是不要節外生枝。她相信這個叫劉鬆的人是出於熱情好意,也許還有點文學情結,才要送她去阿壩的。但自己對他畢竟並不了解,一個女孩子和一個陌生男人去那種環境險惡的地方,會發生什麼事,真是難以預料難以把握的。

第二天一大早,穀子就坐上了長途客車。離開賓館時,她並沒有見到劉鬆。隻在結賬時看到劉鬆的妻子春紅。春紅似乎知道她要走了,事前已算好賬,態度冷冷的,明顯很不友好。也許她已經知道劉鬆曾要送她去阿壩的事。春紅打量穀子的眼睛,像兩枚釘子,好像要仔細看看這個女子用什麼吸引了丈夫,居然願意放下生意千裏相送。

穀子從她的目光裏讀懂了她的醋意,心裏覺得好笑,這女人也太小心眼了,我不過是個過路的客人,能威脅你什麼。再說,我真要談戀愛找對象,肯定不會找個瘸子。穀子結完賬拉著箱子走出賓館時,忍不住差點笑起來,因為她突然想到,如果將來真的找到一個像劉鬆這樣的人,就太可笑了。兩人鬧矛盾時,自己就跑,跑得飛快,像在運動場上一樣,他肯定追不上的。但她到底忍住了沒笑,因為她覺得這樣有點刻薄,自己不應當拿一個殘疾人取笑。

穀子坐上長途車,車子很快就上路了,車上沒有坐滿人,隻有六七成,顯得很空蕩。穀子一人占了兩個座位,感覺很舒服。身旁沒有人,尤其沒有男人,讓穀子心裏放鬆了不少。她每次上車,不管火車還是汽車,都會想起離開木城初上火車時被人騷擾的情景,心裏總要惡心一陣子,因此對男人就會十分警惕。頭天晚上,她所以最終拒絕劉鬆,其實內心還是出於對陌生男人的警惕。至於他老婆吃醋不吃醋的事,她並沒有十分在意,那隻是一個借口。

和穀子隔著一條走道的平行座位上,坐了一對年輕男女,看樣子是一對戀人,並且正在鬧矛盾。那女孩子一上車就不理那個男孩子,板著臉撅著嘴,還眼淚汪汪的。男孩子想討好她,幾次想攬住她的肩膀,都被她猛地掙開了。當著一車人的麵,男孩子有點下不了台,神態十分尷尬。可他還是沒發脾氣,仍是耐心地哄她。先是給她剝了一個橘子送到手上,女孩子一下把剝好的橘子打落地上。男孩子一愣,彎腰從地上撿起來,吹吹髒東西,放在自己嘴裏吃了。然後又剝了一根香蕉送上,女孩子隻當沒看見,理也不理。男孩子拿過她一隻手,把剝好的香蕉放她手上。女孩子一下子又扔在地上。男孩子苦笑著搖搖頭,彎腰又把香蕉撿起來,剝好的香蕉是軟的,摔在地上全變了形,黏糊糊成了一塊糕,還沾了一層塵土。男孩子放在手上,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扔出窗外似乎舍不得,再吃下去又覺太髒。這時附近座位許多人都轉臉看他,沒人說什麼,但都在等他做一個決定。穀子也在看。她本不想看的。可旁邊這場無聲的戰爭實在有趣。穀子沒有過戀愛的經驗,這樣的場景讓她覺得新鮮。她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毫不掩飾地觀看,而是略微轉過臉去,差不多用餘光在悄悄觀察,心裏卻有些慌亂和難為情。她所受過的教育告訴她,這種行為是不禮貌的。可周圍的環境感染了她。一個坐在前排的小夥子,甚至站起來轉過身趴在座椅靠背上,直瞪瞪盯住看。比較起來穀子已經是最文雅的了。

男孩子知道大家在注意他,愈加顯得局促不安。手拿著軟塌塌髒兮兮的香蕉,像托著小孩的屎塊。圍觀者中有人咧著嘴,看他如何處置。男孩猶豫了一陣,還是把它送進嘴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大口吃起來。周圍立即有人發出嘔嘔的聲音。女孩子顯然也意識到男朋友成了大家取笑的對象,生氣地轉過身來,對他又捶又打,還伸出一隻手從他嘴裏摳香蕉。可這時已晚了,男孩子挺挺脖子,把香蕉咕嘰吞了進去。女孩子氣得猛推他一把,又不理他了,轉身望著窗外,把個脊背給了男孩子。

有人笑起來。

穀子也微微笑了。

她覺得這場啞劇該收場了,再看下去就無聊了,就收回目光,轉身向窗外望去。

窗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景色。但能感到成都平原的富庶,村莊稠密,草木茂盛,空氣也特別滋潤。劉鬆說阿壩地區山高林密,空氣稀薄,那裏會和這地方有那麼大區別嗎?想到阿壩,穀子又生出一絲惆悵,畢竟一個人去那種人煙稀少的地方,一種孤獨感油然而生。

柴門,你長年在外奔波流浪,就不覺得孤單嗎?但誰知道呢,也許他會有個伴。是男伴還是女伴?說不定他會有個女伴。至於為什麼會是個女伴,穀子說不清,她隻是覺得如果有,就應當是個女伴,女伴能照顧他的飲食起居,能幫他洗衣服,還有就是……穀子的臉發起熱來。她想到男女之間的事,盡管她並不知道男女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穀子學過生理課,在理論上是懂得的,實際上是怎麼回事就是一片混沌了。在大學宿舍裏,偶爾會有女同學談起,但仍然並不具體。記得上初中時,臨班有個女同學懷孕了,那個女同學才十三歲。這事在全校傳得沸沸揚揚,有人說她和一個男生接吻懷孕的,有人說她被校外的一個男人抱了一下懷孕的,還有人說有一次下雨,老師送她回家,共同打了一把傘就懷孕了。這事把全校的女生都嚇壞了,那時她們什麼都還不懂,都集體患了“恐男症”,不敢和任何男性接觸,和男生同位的要求換位,男老師喊談話不敢去,學校都無法上課了。校長沒辦法,隻好請男女老師分別集體給男女生上生理課,講男女生理解剖知識,講女性怎麼懷孕的。穀子記得大部分女生是趴在桌子上捂著臉聽的,但大家都聽到了,也聽懂了,恐懼感也消失了。

後來穀子回憶,那次生理課反倒成了一次性啟蒙,女生幾乎一下子全懂得害羞了。以前大家都像假小子一樣,和男生在一起玩耍,奔跑,做遊戲,打打鬧鬧,甚至在地上摔跤翻滾,毫無顧忌。但從那以後,男女生之間打打鬧鬧的事再也沒有了,校園一下子安靜了許多。男生在一起玩,女生在一起玩,但男生和女生卻經常互相偷偷觀望,一旦被對方發現,便立即扭轉頭去。而過去可不是這樣的,過去男生和女生相互對望毫不躲閃,目光裏沒有性別之分,沒有距離感,沒有神秘感。但後來似乎什麼都有了,有了距離,有了神秘,有了幻想,有了美麗的夢。平日和男生打交道,就會站開一點,臉也紅紅的,顯得不自然了,甚至會忸怩作態。在這方麵,男生似乎反應遲鈍一點,沒有女生那麼敏感,多數都還是沒心沒肺的樣子。隻有少數男生喜歡在女生麵前表現自己,有點刻意討女生喜歡,而且有了喜歡的女生。當然這種喜歡還是很朦朧的。而女生則普遍比男生成熟得快一點,心裏想得多一點。這種心智的成熟似乎也催促了身體的成長,個子嗖嗖往上躥。頭年夏天還單薄得像竹片,人也幹幹巴巴,硬邦邦的,秋天冬天還沒覺得有什麼變化。可是到了次年春天,一旦脫去捂了一冬的棉衣換上春裝,就突然發現了驚人的變化,這些十三四歲的少女不僅長高了,身體也圓潤了發軟了,臉上的皮膚細嫩了有光澤了。更可笑的是,每個女生胸前都冒出兩個圓圓的包,像藏著兩個鈴鐺,女生們你看我,我看你,既吃驚又納悶,既好氣又好笑,怎麼會是這樣的呢?穀子還記得,有兩個女同學還哭了。男生們一個冬天下來,普遍比女生矮了一截,他們神態困惑,呆頭呆腦,紛紛用奇怪的目光偷眼打量女生,不僅打量她們長高的身體,還打量她們胸前兩個圓圓的包,這真是太奇怪了,什麼玩意啊!於是女生們在男生們質疑和嘲笑的目光中羞得低下了頭,連走路都含著胸。

當時,穀子幾乎感到自己是幸運的。因為她那時個子又瘦又矮,臉也黃黃的,老像營養不良的樣子。一個冬天過去,女生們都像小白楊一樣迎著春風長高了,發育了,她卻還是老樣子,既沒長高,也沒發育,胸前依然平平的。幾乎沒有人看她,當然也沒人嘲笑她。她為自己慶幸,同時又感到更加孤單,她成了一個被女生和男生同時忽略的人。

但那年春天的一次校運動會,讓穀子大出風頭。當時她代表班裏,一連報了一百米、四百米、八百米三個項目,每次在起跑線上,她都是個頭最矮的,頭發亂亂的毫不起眼。可是發令槍一響,她就像一隻小兔子,一下就躥出去了。她跑得真是太快了。開始大家都還沒太注意,等穀子領先別人一大截,掌聲和加油聲才驟然響起來,接著全場的目光都盯住那個瘦小的身影。她怎麼會跑得這麼快!兩條細瘦的腿簡直像螺旋槳一樣飛動,一百米、兩百米,眨巴眨巴眼就到頭了,簡直有點不過癮。到她站在八百米起跑線的時候,全場的老師學生都把注意力轉移過來了。大家都在靜候,都在期待,都在激動,都想看看這個小精靈是怎麼創造奇跡的。那時穀子第一次感受到被人關注的激動和慌亂,心裏撲通撲通直跳,發令槍響起時,她還愣在那裏,而別人已經跑了。當時場邊的老師同學們急得大喊:快跑呀快跑呀!穀子轉頭看了大家一眼,這才回過神來。這時其他人已經跑出十多米遠。穀子奮起直追,她的螺旋槳一樣的小細腿再次飛動起來,大約在一百多米處,她不僅追上而且反超了其他同學。與此同時,場外一千多名老師同學都在為她呐喊加油,全場沸騰了!穀子越跑越來勁,連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跑這麼快,好像腳底生風、騰雲駕霧一般。那時她多麼激動啊,長這麼大從沒有這麼激動過,耳邊的呐喊聲如波濤如狂風般洶湧,這些都成為一種背景,她完全陶醉在奔跑的喜悅中,在巨大的喜悅和快意中,她覺得體內有一種壓抑了許久的東西在釋放,那東西像一種沉澱物,化成煙化成霧化成雲化成雨,一縷縷往外消散,她感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如一隻燕子,如一片羽毛,身體像是在飛。她知道她已經跑在最前頭,而且把其他人遠遠甩在後頭了。跑道上的白線從她麵前往後飛動,那感覺真是好極了。可是當她跑到差不多七百米的時候,一隻鞋子突然掉落了,而這時她已衝出幾步遠。穀子本能地停下腳步,轉頭就往回跑。她得把鞋子撿起來,這雙鞋子是老師親自為她做的,又跟腳又結實,她不能把鞋子弄丟了。場外的老師和學生看到這一幕,先是愣了一瞬,但旋即就有人大喊:不要撿鞋子快跑!快跑!而這時,被遠遠落在後頭的運動員,正快步追上來,一點點拉近了距離。但穀子好像沒有聽見,那時她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把鞋子撿回來。她終於彎腰把鞋子撿到手上,好像還想穿上。可她一抬頭時,發現人家要追上來了,這才拎起鞋子轉身就跑,一隻腳穿著鞋,一隻腳光著,一隻手拚命擺動,一隻手拎著鞋子,那模樣傻傻的,場外一千多名師生都笑起來,接著又重新為她加油。就是經曆了這一個小插曲,八百米終點撞線的時候,穀子還是領先第二名六十多米!

穀子就是從那時開始喜歡上跑道的。從此每天早晨,她都比別的女生起床早,簡單洗漱後就去大操場跑步,那條四百米長的橢圓形跑道充滿魔力,一踏上去就覺得興奮,跑道上的白線或筆直或彎曲,都是那麼流暢,那麼簡單,跑在上頭內心毫無阻隔,你不再想什麼,不再煩什麼,腦子裏幹幹淨淨,清清爽爽,就像踏在清澈的流水上,踏在優美的音符上,全身心都在放鬆。

穀子長高是在上高一那年。

好像是突然之間,一下子就躥到一米七,連她自己都感覺到自己在長個頭,就像那次八百米賽跑一樣,一開始停在那兒不動,可一旦跑起來,不僅追上了所有人,而且很快超過大家。她成了全班最高的女生。穀子有點害怕,長這麼高這麼快不會是有毛病吧?班主任是位五十多歲的女老師,女老師笑著安慰她,說穀子你別怕,俗話說男長二十三,女長猛一躥,是說男孩子長個頭會慢慢長到二十三歲,女孩子長個頭就是那麼一下,十幾歲差不多就定型了。你長得比其他人晚,但也就這麼一躥,以後就不會再長個頭了。穀子不好意思地笑了,說我以為以後會老這麼長呢,我可不想長那麼高。女老師笑道,放心吧,就這麼高了。

穀子後來果然沒再長高,但一米七的個頭足以讓她亭亭玉立了。她明顯感到女同學們羨慕的眼光。那一年穀子十六歲,正是花骨朵一樣的年齡,身體柔軟得像春天的柳枝條,一股清風就能讓她蕩漾起來,可她柔韌有力、生機勃勃。穀子個子長高了,人卻沒有長胖,反倒顯得更瘦了。別的女生已經顯出豐滿,到處都鼓鼓的,也更加不愛運動,更不愛跑步。因為她們跑不動了,一跑胸前的乳房就會狂跳不止,實在讓人難為情。但穀子沒有,雖然胸前已經鼓出來兩個小包,但顯得很結實,兩條長腿也是結實有力。她給人的感覺就是柔韌結實而富有彈性。經過體育老師科學的訓練,她跑得更快了,別說女生,一般男生也跑不過她。她在校運動隊訓練,經常是和男生一塊跑的。根據她的個頭、腿部特點、耐力,體育老師讓她專練長跑。事實證明,這個訓練方向很對,在木城市中學生運動會上,穀子曾多次獲得五千米、一萬米冠軍。長跑對一般人而言是枯燥乏味的,但對穀子來說,卻是一種莫大的享受。別的同學在學習之餘喜歡聊天、玩耍、逛街,可穀子不。穀子就喜歡一個人在跑道上,或者和別的喜歡運動的人在跑道上奔跑。

奔跑多好啊,

能夠奔跑多好啊。

我不要和人閑聊,

和人說那些沒用的話幹嗎呢?

我也不要玩耍,

有什麼意思嘛?……

逛街?密密麻麻的大樓,

密密麻麻的大街小巷,

密密麻麻的人群,

密密麻麻的車流,

密密麻麻的廣告,

就看這些嗎?

跑道上幹幹淨淨,清清爽爽,

奔跑多好啊,

能夠奔跑多好啊!

有一天老了,

我會回憶起青春勃發的時光!

但穀子又是清醒的。她知道人生的路很漫長,她必須安排好自己的一生。運動成績再好,當運動員隻能吃青春飯,跑步隻能是業餘愛好。自己應當有一個可以托付一生的職業,而那個職業最好又是自己所喜愛的。高三畢業時,學校本來想保送她上體育學院的,體育學院也很想要她。可穀子考慮再三,還是報考了木城大學中文係。她喜歡文學,因為文學裏有太多的夢。

穀子迷迷糊糊下了長途車。

因為她看到車停了,然後有一個白胡子老人下車,並且衝她笑了一下,她就跟著下了車。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沒有車站,也沒有站牌,就是一個荒山禿嶺。穀子四處打量,看不到村莊,也看不到有什麼人。她下車的地方在山腳下,抬頭看山上,幾乎全是怪石,光禿禿的,隻有很少的幾棵樹懸在峭壁上。

穀子有點害怕。想問問這是什麼地方,可是長途車已經開走了,沿一條山間砂石路。周圍沒有什麼人好問。她忽然想到那個白胡子老人,於是急忙尋找,卻發現白胡子老人已爬到山頂,轉眼就不見了。

現在已沒有別的選擇,隻能去追那個白胡子老人。穀子忙拎起行李,快步往山上攀登。山不太高,卻陡。好在穀子身體素質好,雖然費了不少勁,還是很快爬上了山頂。可是哪有老人的影子!

穀子覺得有點奇怪,站在這裏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前麵是一片荒原,怎麼會看不到白胡子老人呢?穀子坐在山頂歇了一會兒,心裏又害怕又沮喪,她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了。但坐在這裏也不是辦法,總得往一個方向走呀。那麼就隻能往前走,往荒原上走。穀子站起身,有些緊張地往荒原上眺望,好像遠處有一片黑乎乎的東西,像樹林又像村莊,也許那裏會有人家?穀子不敢耽誤了,背起行李下了山,走進荒原,走向那一片黑乎乎的地方。

但那地方好像海市蜃樓,可望不可即。穀子在荒原上走了很久,那片黑乎乎的地方始終在前頭。穀子累壞了,兩腿疼得不能沾地。荒原上有些草叢,有些灌木林,大部分是砂石,沒有任何路,哪怕是一條小路也好。就是說,這是個沒有人到過的地方。穀子知道自己陷入了絕境,說不定會死在這裏。想到這一層,穀子哭了起來,先是淚水撲嗒撲嗒往下掉,接著是號啕大哭。

但就在她徹底絕望的時候,忽然發現一個蓬首垢麵的人在前頭出現了!那人好像剛從一個小山包後轉出來,像個野人,可他身後背著一個行囊,正大踏步往前走,就在穀子前頭大約三百米的地方。穀子高興壞了,她突然想到,那人會不會是柴門?天哪!如果是柴門,那就太奇妙了!穀子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了。她想起在敦煌的種種奇遇,現在她相信,自己又一次有了奇遇。這個人肯定是柴門!你看他亂蓬蓬的頭發,你看他高大而有些佝僂的身體,你看他破破爛爛的衣服和行囊,和自己無數次的想象完全一致!這麼說,帶自己下車的那個白胡子老人,就是冥冥中派來引路的。如果不是他下車時回頭衝自己點點頭笑了一下,自己是想不到要下車的。他把自己引到那座禿山上,展現給你一片荒原,然後就倏然消失了。好像他知道你會在荒原上看到你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