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柳葉眉都在想花婆婆口中的那個小黑屋,以及那裏麵傳來的野獸般的叫聲。那叫聲此起彼伏,就像從動物園牢籠裏發出來的聲音。她無法入睡,隻要一閉眼,就有麵容醜陋的惡鬼追著她跑。她想離開這兒,獨自一人去日本人的751集中營找媽媽。她決定先睡一會兒,淩晨出發。不管怎麼說,她一定要找到媽媽。
淩晨時分,柳葉眉躡手躡腳從花婆婆家溜出來。外麵霧氣很重,走在黑沉沉的巷子裏,柳葉眉一度迷失了方向。然後她就看見了那條小蛇,白色的,異常工整地盤在巷口的一塊青石板上,頭向上伸起,左右張望,看上去像是在等人。
她想起哥哥描述的那條小白蛇。這條蛇跟那條蛇樣子相仿,它們都是精靈一樣的靈物,神出鬼沒,來去無常。
天一亮,柳葉眉就被幾個日本鬼子盯上了,他們端著槍,跟著柳葉眉在迷宮一樣的小巷子裏轉悠,把柳葉眉追得滿頭大汗,她一手叉腰,另一隻手按住頭上一頂紅色的草帽,站在原地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這時,隻見迎麵走過來一個人,她定睛一看,竟然是師父!
幸虧遇見師父。師父摘下柳葉眉頭上戴的玫紅色小草帽,利落地扣在自己頭上,朝著巷子的另一個方向一指說道:“阿眉,快點!你朝那個方向跑!我把鬼子引開。”
“師父?”
“別說了!再囉嗦就來不及了!快跑!”
師父狠狠地推了她一把。柳葉眉感覺自己的腿變得異常輕盈,腳尖兒輕微離地,如飛起來一般。師父戴上她的草帽,迅速朝另一方向跑去,將那夥鬼子引開。
柳葉眉連忙跑回家搬救兵,她告訴師娘和哥哥,師父有可能被鬼子抓住了,問師娘該怎麼辦。
師娘問:“阿眉,你又在外麵闖禍了吧?”
哥哥說:“媽,你就別責怪妹妹了,她是跑回來搬救兵的,咱們趕緊走吧!”
等他們幾人趕到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隻見鬼子把高滿天用繩子捆在一棵大柳樹上,有個鬼子正在用皮鞭抽打他,打得他皮開肉綻,逼他交出逃跑的少女。鬼子嘰裏哇啦說著話,那隻玫紅的小草帽被他們踩在腳下,已經碾爛了。躲在暗處的柳葉眉認出,那是自己的帽子,剛才師父為了掩護她,才把帽子戴在自己頭上,引來如此災禍。
柳葉眉跟師娘他們一夥人躲在一處隱蔽的牆頭後麵,靜觀事態發展。一大片烏雲被風吹得飄了過來,黑壓壓地形成了淡墨色的雲際線,像大師用墨筆隨意潑灑,又覺意猶未盡,再用畫筆細細勾勒,描出奇特無比的雲際線。
暴雨就要來了。隻幾秒鍾的工夫,仿佛是天怒一般,鞭子一樣粗大的雨點抽打在小鬼子身上。暴雨同時還伴有冰雹,剛剛圍在師父四周的那幾個小鬼子見勢不好,紛紛四散奔逃,消失得無影無蹤。柳葉眉和師娘幾人立刻衝上去救師父,將捆綁他的繩子解開來,師娘抱著師父哭,師父連聲說著“沒事,沒事”,但從表情看他已相當痛苦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啊,阿眉在一旁低著頭自責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