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眉從此成為一個勤學苦練的女子,她的琵琶技法獨樹一幟,慢時如清泉湧動,滴滴流入人心;快時如刀兵劍戟乍起,十麵埋伏,大戰在即。琵琶聲中小柳葉眉逐漸長大,就像電影中的快速鏡頭,她變成了十六七歲的少女。高子文也變成了一個英俊少年,二人兄妹相稱,兩小無猜,感情很好。
他倆經常在一起抄戲文,彈琴做詩,拍檔出演新評彈《紅樓夢》。高子文說,柳葉眉長得還真像《紅樓夢》裏的林妹妹。一天,高子文送給柳葉眉一把新琵琶,上麵刻有他親手題寫的字。柳葉眉愛不釋手,更勤練習,技法不斷精進。
她一向管師兄高子文叫“哥哥”,他跟柳葉眉從小一塊學戲,他倆剛認識的時候一個九歲,一個十歲,還完全不懂男女之事,學戲之餘打打鬧鬧、你推我搡是常有的事。直到過了十五歲,兩個孩子忽然生分了,女孩不再跟著男孩子們一起出去瘋鬧,而是喜歡托腮坐在窗口,看窗外的小橋流水如畫卷一般徐徐展開,初春的柳葉兒剛剛吐露出一點鵝黃,裝點著畫卷的一角,就像女孩的心事,欲露還羞。
她膝上放著《紅樓夢》唱本,師父教她識得些許字,那些評彈的唱詞是她一筆一畫抄在紙頭上的,師父說,抄字可以過心,那些唱詞如果不是嵌進你心裏去的,那嗓音再婉轉,唱腔再嘹亮,也不過是空唱,打動不了人心。
柳葉眉牢牢記住了師父的話,她手握一管小巧玲瓏的自來水筆,一有空就坐在窗前寫啊寫的。她伏案的樣子可真好看,腰肢細細的,穿了件蓮粉色小衫,緊裹著腰身,就越發顯得腰細。細腰上伏著一根獨辮,辮上打著緞質的玉色蝴蝶。哥哥打門口跑來跑去,每回都要朝裏麵望一望、看一看,看那腰身纖細的小瓷人兒坐在裏麵,忍不住要跑進去跟她逗著玩。
有一天,哥哥突然從背後搶走她的自來水筆,藏在身後不給她。哥哥說:“抄什麼呢?就跟著了魔似的,也不跟我們出去玩了。”
柳葉眉說:“快把筆還給我!讓你一碰,都抄壞了。”
“讓我看看,哪兒壞了?”哥哥湊過來,在離她很近的地方細細看那紙上的戲文。柳葉眉正抄到“情切切良宵花解語,意綿綿靜日玉生香”一行字。哥哥看得仔細,誇她字不錯,可柳葉眉並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麼,她感覺自己似乎聞到了哥哥身上淡淡的香氣。
“哥哥,你身上可曾戴玉?”
“我哪裏有什麼玉?沒有沒有。”
“可我明明聞到你身上有香味。”
“我又不是賈寶玉,穿金戴玉的。阿眉,我說你是不是看《紅樓夢》看入迷了,滿眼裏都是寶哥哥、林妹妹的,哎,你別說,你這皺眉頭的樣子看上去跟林妹妹還真有幾分相像呢!”
“你胡說,林妹妹是林妹妹,我是我,哪兒像呀?我才不要做弱不禁風的林妹妹呢!倒是你,有幾分像戲裏的寶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