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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嗎?”

“當然好。”

他倆有說有笑穿過廠區,來到一間堆滿機器的車間。老甘指著一台滿是油汙的舊機床說:“瞧,那就是我的車床。”“很好啊。”柳葉眉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有些難過。以前那個在舞廳跳舞的老甘,跟眼前這個穿工作服、戴工作帽的老甘判若兩人。人這一輩子命運起落,浮浮沉沉,究竟是怎樣的神秘力量在背後安排妥當,不偏不倚?

“我們都是隨遇而安的一片葉子,漂在水麵,走到哪兒算哪兒。”老甘似乎看穿了柳葉眉的心思,他想告訴她,他現在這樣很好,能夠留在這裏,等到自己心愛的人,並且終將有一天跟她在一起,生兒育女,這樣就很好。

但是,柳葉眉要求結婚的請求被拒絕了。

是麗麗騎車來告訴柳葉眉這個消息的。當時柳葉眉和老甘正在柳葉眉的房間裏睡午覺,忽然聽到樓下有個尖聲尖氣的聲音大叫:“柳葉眉!柳葉眉!”

老甘推醒在自己臂彎裏熟睡的柳葉眉,說道:“阿眉,樓下好像有人喊你!不會是我們結婚的申請批下來了吧?”阿眉正睡得迷迷糊糊,聽到有人說起結婚的事,一下子就醒了,她看到老甘輪廓分明的臉,忍不住吻他。老甘擁著她,說:“好啦,快去陽台看看,誰在叫你。”

阿眉回轉過身,抱緊身邊失而複得的這個人說:“老甘,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都不分開。”又說:“我們永遠在一起。”“行了行了,你怎麼跟小孩兒似的,又不是生離死別,聽個信兒就回來。再說,生離死別的事,咱們都經曆過了,結婚,就是扯一張紙的事,你慌什麼?”

阿眉就是喜歡老甘身上那種從容不迫的勁兒。像所有經濟條件優越的家庭成長起來的孩子一樣,老甘也是那種不緊不慢極有安全感的人。這種情緒會傳染,與這樣的人待在一起,對方也會感到安靜平和,心情舒暢。雖然那些優越條件如今已蕩然無存,但成長過程中遺留下來的從容淡定還是原封不動地保留在他身上,成為永不磨滅的印記。

柳葉眉好像有預感,結婚的事不會那麼順利地批下來,她從床邊撈起那條白裙子從下往上套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不停地在抖。她穿好白裙子和一件短上衣,拉開窗簾站到陽台上去。

麗麗站在樓下,皺著眉頭焦急地向她揮手。

“柳葉眉,團長叫你趕緊到團裏去一趟。事情緊急,就派我騎車來喊你!”

“出什麼事了?”

“說不太清,你去了就知道了。”

“哦,我馬上就來,你等我一下!”

她的白色裙擺在陽台欄杆上閃了一下,如同一隻白色大鳥的翅膀,在空中白得讓人驚心。麗麗站在樓下,看見那白色,她恍惚覺得她看到了事情悲哀的結局:柳葉眉不能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命運處處給她設坎。

果然,他們被告知不能結婚。

“團裏培養一個評彈演員不容易。如果你這麼早就結婚,勢必會影響到你的藝術生命。你是團裏的尖子演員,團裏很重視對你的培養,你的一舉一動我們都看在眼裏。再說,結婚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底下還有一大批女演員呢,要是她們全都學了你的樣兒,一個個全都早婚早育,那又成何體統?劇團就不是劇團了,就成幼兒園、保育院了。”

高子文調到局裏去工作了。評彈團換了新團長,姓辛,名叫辛建國。辛建國團長說考慮到柳葉眉的藝術生命,暫時不批準她結婚。因為老甘出身不好,團長擔心那個人會影響柳葉眉進步,他反複強調“團裏培養一個評彈演員不容易”。

柳葉眉麵對陌生的團長,麵對他的一大套說辭,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她是一個九歲就失去父母的孩子,她就像一棵孤零零的小苗獨自成長,她是何等的孤單,無依無靠……想到這些,她眼角有一顆淚滑落下來。

團長近視,他什麼也沒看見。“行了,我還有一大堆會要開,這事就這樣吧。”說著,談話中斷,他撇下柳葉眉獨自離開。

§§第十章 詩情畫意難抵凡俗 玉女淪落英雄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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