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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螃蟹宴第二天,家裏來了一個人,將柳葉眉平靜美好的生活徹底打破了。這個人的出現,像魔鬼派來的黑色怪影,有時隱匿在暗處,有時又會突然出現,不可預知,令人心驚肉跳。

星期天下午三點多鍾,柳葉眉剛從火車站回到家,氣還沒喘勻,就聽滿姨說是家裏來了客人。局裏的人都知道趙局長去北京出差了,這不柳葉眉剛剛把他送到火車站,還站在車窗旁跟局長老公說了不少悄悄話呢,直到火車開走,才讓司機把她送回來。剛脫下外套坐下,就聽說家裏有客人來,這人會是誰呢?

“是什麼樣一個人?”柳葉眉問。

“一個男的。”滿姨支支吾吾地說。

“他好像是個瘸子。”

“你把那人帶到客廳去,我換件衣服就來。”

“噯。”

滿姨應了一聲就出去了。柳葉眉拉開大衣櫥在裏麵左翻右找想換件衣服,卻一時拿不定主意該穿什麼。其實她心裏亂的原因,並不是因為衣妝,而是猜不出來者到底是誰。一個“男人”、“瘸子”,滿姨給出的信息實在是太神秘了,讓人無從猜想。

柳葉眉在鏡前發了一會呆,隱隱約約覺得來者可能跟失蹤多年的母親有關。這想法讓柳葉眉倒吸一口涼氣,她連忙換上一件淺綠色針織衫,摘掉戒指和耳環,把自己打扮得盡量樸實一些出去見客。她知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柳葉眉隨手拿了件白色羽毛的小披肩搭在肩上,走出房間。穿過二樓的玻璃走廊的時候,陽光一棱一棱地照在她臉上,猶如快速掠過的一寸寸的回憶,此前的故事全都在她腦海裏複活:父親,日本人,刺刀,爭吵,咒罵,血泊,母親,喊叫,吉普車,孩子的哭聲……

許多回憶在眼前閃過,凝聚成一張臉—母親年輕時的麵容。柳葉眉想,來者一定跟母親有關。說不定會帶來什麼好消息。這樣想著,就快速走下樓。等她到客廳門口朝裏一望,她又一下子失望了。隻見來者穿著黑布衫褂,有些歪斜地站在窗前,扭過身,也是一臉黑。

“是柳葉眉吧?”那人一瘸一拐地走近她,說道。

“你是誰?”柳葉眉問。

“你可以叫我瘸老七,我不會介意,大家都這麼叫我。”

柳葉眉雙手抱在胸前,問:“那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什麼事?事大了。可不可以賜個座,咱們坐下說話。”

“就站在這說吧。”

“站在這說?我跟您說啊,這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說完的。說來話長了。”

柳葉眉將瘸老七帶到自己的書房,叫滿姨搬了張方凳給他坐下。他說口渴,又給他倒了碗茶,然後讓保姆先出去忙。來者瘸老七自稱知道柳葉眉母親的下落。這真把柳葉眉嚇了一跳,她立刻讓他帶自己去看母親。瘸老七說:“不行,你母親的臉毀了,她不願見任何人。我是背著她偷偷跑來找你的,一來是想替你媽看看你的新家,二來你也知道,我一直替你照顧你媽,我們的日子過得挺緊的,如果你有閑錢,那就幫一幫你的親生母親。”說著,還拿照片給柳葉眉看。柳葉眉看到麵容全毀的母親,傷心極了,立即再次懇求瘸老七帶自己去見母親。誰知老七卻始終吞吞吐吐,推三阻四,甚至威脅柳葉眉要將李蘭的過往公之於眾——雖然,瘸老七並不確切地知道李蘭曾經經曆過什麼,但她夜夜為夢魘所擾,一定有著不堪回首的過往。所謂兵不厭詐,老七一早便打定主意,以此要挾柳葉眉。果然,柳葉眉當即給了瘸老七一筆錢,叮囑他照顧好母親。

從此以後,瘸老七更加確定,無論是李蘭,還是柳葉眉,她們對過去的事都不願多提。雖然他還不知其中緣由,但這也足以讓他“生活無憂”了。因此,瘸老七越發變本加厲,隔三差五就上門去討要現金。一想到母親曾經經曆的苦難,柳葉眉便沒了主張,每次他要,就拉開抽屜給他一些。抽屜裏的現金虧空不少。柳葉眉對錢沒什麼概念,有時候,評彈團裏的小姐妹想借點錢,她也隨手抓過幾張鈔票來,數也不數,就塞給人家。

這一天,丈夫從北京開會回來,一時興起想買一個稀罕物件,拉開抽屜一看,錢竟然少了許多。想叫來柳葉眉問一下,又恐傷了和氣,就隻好打電話叫司機備一筆送來,便同司機一同去了古玩市場。

司機小楊也懂一些古玩,他一邊開著車,一邊跟局長聊天:“局長是不是還惦記那塊古錢幣呢,上回您去北京出差前,過去看了幾回,都沒下決心買下它,今天就下個決心吧。”

趙局長說:“就是下了決心,那東西也未必還在。”

那塊戰國時期的古錢幣,趙春雷出差前去看過幾回,當時覺得貴就沒有買下來。在北京出差的時候,遇到一位老先生,對古錢幣收藏很有研究,與之聊天大開眼界,一路盤算著回到雲城之後就拿錢去買那塊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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