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馬亮背上手風琴吹著口哨出門去學琴，並不知道課堂裏正坐著一位姑娘，留著男孩似的一頭小短發，伶牙俐齒，嬌俏可愛。
他推開教室門，發現自己來早了，音樂教室裏隻來了一個人，是個女孩，她背衝著門，正用手指在玻璃窗上畫著什麼。馬亮看到的正是柳葉眉的女兒，萬紅。
“喂，你畫什麼？”
“畫什麼用你管！”
“到現在還沒有人嗎？”
“我不是人嗎？”
說著話，萬紅回過頭來，她看到一個高個子的男孩正從身上往下卸手風琴琴箱的背帶，他們目光相遇，電光火石在瞬間爆發，他倆都被巨大的電力灼傷，目光膠著在一塊，久久不能分離。
老師還沒來，他倆就像老朋友似的聊天。都是相熟的人和事，比如說萬紅在歌舞團的朋友，竟然跟馬亮是朋友。萬紅的鄰居，跟馬亮是小學同學，這些事湊到一起，使他倆又有了一分親近感。
“我媽是柳葉眉。”
“就是唱評彈的那個柳葉眉嗎？名角啊！”
“聽口氣，好像有點不屑。”
“沒有。評彈很好，就是太傳統了。”
“那你媽媽是幹嗎的？”
“女高音。”
“美聲？”
“嗯。”
“太高了，我夠不著。”
“可我不是男高音啊。我隻是個普通人。”
“真的呀，你好普通啊！”
兩個孩子相互看著，哈哈大笑起來。就在這歡鬧的笑聲中，一個表情嚴肅的女老師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根又細又長的教鞭，仿佛她不是來教人拉手風琴的，而是來給人上物理課的。她用教鞭啪啪敲著講台，對隻有兩個孩子的課堂大聲宣布：“現在上課！”
台下鴉雀無聲。一分鍾前，兩個孩子還有說有笑，這會兒卻像掉進了冰洞，連大氣都不敢再喘一下。
下了課，兩個孩子背著沉重的琴盒，兩條修長的影子斜映在田字格的人行道上，像兩個夢境中的人物，他們就像老相識一樣，一起拉琴，唱歌，談論有趣的人和事。他們都忘記了，今天是他倆第一次見麵。
萬紅講述她獨特的經曆。她說她曾經參演過一部電影《白蛇仙女》，她在戲中扮演她母親小時候。當時劇組在杭州挑選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萬紅也去報了名。沒想到竟然還被選上了，不僅拍了戲，還找到了自己的親生母親柳葉眉。
馬亮說：“你的經曆本身就像一部電影，太傳奇了。”萬紅說：“好了，現在輪到你了，說說你吧。”馬亮用手撓撓頭說：“跟你相比，我的經曆簡直就像一杯白開水，淡得沒有一點味道。”
馬亮說：“我倒是希望我是垃圾箱裏撿來的，可惜我是我父母親生的。我倒是希望我從小沒吃沒喝，一肚子苦水沒地兒倒，見個人就嘮嘮叨叨說個沒完，可惜我從小是蜜罐裏泡大的，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沒啥煩心事。”萬紅說：“聽說在好環境長大的男孩，性格特別好。”
馬亮說：“還行吧。”
萬紅說：“幸福啊。”
萬紅看著對麵這男孩，他濃密的睫毛低垂著，一縷陽光正好照在他臉上，讓他看上去像一尊小佛一樣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