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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柳葉眉從劇團下班回來,看到女兒正坐在她的房間裏,樣子看上去非常文靜,就像變了個人。看到母親回來,她臉上泛出一絲苦澀的笑容,說:“媽,你回來了。”

柳葉眉放下手中的提包,站在床前,呆呆地望著女兒蒼白的小臉,好像不認識她似的。整個房間像被一股神秘的氣體包圍,沒有一點聲音。柳葉眉忽然覺得,自己置身於一個氫氣球內部,這隻氫氣球正在緩緩上升,脫離地球表麵,帶著她和女兒去到另一個遙遠的地方。

窗外的雷聲驚醒了她倆,黃豆粒大的雨點隨之而來,劈裏啪啦敲打在窗子上,好像一種有節奏的鼓點,敲在媽媽和女兒的心尖兒上。媽媽知道女兒遇到什麼難事了,說:“說吧,出什麼事了?”萬紅小聲說:“媽,我懷孕了。”

柳葉眉說:“我知道結果會是這樣的。這一切都是命。”

在一家醫院,柳葉眉托人給萬紅找到一個婦科大夫,約時間見麵,安排人流手術。這天下午,柳葉眉悄悄帶著女兒萬紅出門,沒敢讓司機開車,母女倆內心都感到些許羞愧,特別是女兒萬紅,一直低著頭,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看來她是知道錯了。

那婦科醫生姓白,他將柳葉眉她們約進裏間診室細談。他說話的聲音細細碎碎,好似耳語,讓原本緊張的母女倆一下子放鬆下來。這個下午他們談得很好,約好手術就在明天。

晚上,女兒給柳葉眉泡了一杯熱茶。“媽,謝謝你啊。”“哎呀,我是你親媽,說什麼謝。”

小姑娘說:“我憋了一下午了,就想對媽媽說聲謝謝。媽,我錯了。手術後我要專心用功了,還有兩年就要考大學,我要考上上海的好大學。”

“別說了,媽懂的。”柳葉眉拍拍姑娘的頭,又叮囑她早些休息,睡足了覺,養足了精神,也好應付明天的各種情況。女兒乖巧地親了媽媽臉一下,鑽進被窩睡了。

這天夜裏,柳葉眉夢見自己在花樹下丟失的那輛自行車,那輛車被擦得很幹淨,車軸部分閃著異樣的光亮,看上去就像一輛新車。那棵花樹上開滿大朵白色的花,花冠部分向下垂墜,風吹過來輕輕搖動,發出噗噗的聲響。

花婆婆出現在花樹下,她突然以年輕的麵目出現—是柳葉眉從未見過的年輕。她身穿雪白緊身襯衫,黑色大裙子,美豔動人。年輕時的花婆婆笑吟吟地站在那棵花樹下,身體靠著自行車。

柳葉眉看見兩個女人站在花樹下說話,一個是花婆婆,另一個正是白天裏的自己。

“花婆婆,你怎麼變年輕了?”

“我是另一個你。你時常看不到我,因為我就在你身上。”

“那你為什麼有時會出現?”

“為你修改命運的曲線。”

“可以修改嗎?”

“我要拚盡最後一點力氣保護你。”

“發生什麼事了?”

“都還沒有發生……但我預感到要出大事了!”

花婆婆說她從來都不是現實世界裏的真實人物,她是一條小白蛇,或者說她是另一個柳葉眉。

柳葉眉從夢中醒來,以為天快要亮了,而實際上時間指針隻挪動了一點點,在外開會的丈夫還未歸來。保姆在廚房煮粥,亮著一盞小燈。

生命說到底就是一條春天的小蛇,在它慢慢啄開蛋殼,睜開眼看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它一生的命運已定,就好像有一隻手在暗中操縱,起始、過程、結局,都已注定,隻是小蛇本身並不自知。

柳葉眉躺在臥室裏,聽到先生的汽車在院裏發出機械摩擦的聲響。聲音很輕,但她在暗夜裏還是可以僅憑耳朵就辨認出趙春雷的車與其他車輛的細微差別。她披衣起床,迎了出去。她站在門口,接過趙春雷手中的公文包,看到他疲憊的臉,心裏不是滋味。

保姆端了一碗粥向他倆走來。趙春雷叫住她說:“今天不想吃夜宵。你去休息吧。”

保姆說:“火腿粥都熬好了,火候剛剛好。要不我給您和夫人一人盛上一小碗?”

“不用了。謝謝!”

他帶夫人回臥室,很仔細地鎖好門,用手攬過她來,一言不發,用頭抵在她的胸口,過了一會兒,又把耳朵貼近,聽柳葉眉心跳的聲音。他這樣抱著她很久,然後小聲說:“剛才開會的時候就走神來著,一直想你。”

說著,他就動手幫她寬衣解帶,幫她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下來。他把她姣好的身體移到台燈下。他的手很大。她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隻好看的布娃娃。耳邊絮絮的全是他的聲音。這個擺弄她的男人輕聲說:“柳葉眉,讓我好好看看你!”柳葉眉感覺到台燈的光線產生的光壓環繞著自己,皮膚有些發緊,她低頭看見金色的光暈分布在她光潔如玉的肌膚上,有點不能相信那竟然是自己的皮膚。然後,他的手在她細滑的皮膚上遊走,他們關上燈上床做愛。

她一再說:這樣累了,你還……

他也一再說,不要等明天,明天就沒有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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