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衛國拉開地下室的門,發現門拉手上掛著一個塑料袋,塑料袋裏裝著三個大饅頭。衛國把臉伸到袋子裏嗅了嗅,嗅到一股美好的氣味。他用晾衣竿戳戳天花板,樓上發出跺腳聲。衛國提著塑料袋衝上二樓,把塑料袋舉過頭頂,說這是我來到北海後第一次擁有早餐。你吃一個?劉秧說我已經吃過了。衛國說吃了也要再吃一個,你不吃一個我會吃不下去的。衛國拿著一個大饅頭往劉秧的嘴裏塞。劉秧狠狠地咬了一口,饅頭變得犬牙交錯,衛國在犬牙交錯的地方再犬牙交錯了一下,又把饅頭遞給劉秧。劉秧又啃了一口。他們一人一口,把那個大大的饅頭啃完。
啃完饅頭,衛國看見一個男人站在門口。他的頭上打過摩絲,皮鞋擦得鋥亮,胳膊下還夾著一個小包。劉秧說衛國,我們有事要談,你先下去吧。衛國走出劉秧的房間。他剛走出房間,門就被那個男的碰上了。
樓上很快就傳來了那種熟悉的有節奏的嗒嗒聲。衛國被這種聲音搞得煩躁不安。他走過來走過去,在狹窄的地下室裏到處碰頭。他想這種聲音很快就會過去,一定會過去。但是這種聲音出人意料地持久響亮,衛國用晾衣竿不停地戳天花板,上麵沒有停止。衛國提著晾衣竿衝上二樓,站在門口叫劉秧,你是不是沒有錢?如果沒有我這裏還有三十元。這難道是你掙錢的唯一方式嗎?這種方式容易染上艾滋病,會使愛你的人傷心。你的相貌不差,聰明伶俐有理想有前途,有父母有兄妹,有老師有同學,幹嗎非得幹這個?
門被衛國說開了,那個油頭粉麵的家夥從裏麵跌出來,差一點就跌了一個狗吃屎。劉秧雙手叉腰,站在門框下一跺腳,樓板晃了幾晃。劉秧說滾。那個男人撿起掉在地上的皮包,拍打著衣服,說你怎麼能夠這樣?劉秧說我為什麼不能這樣?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劉秧從耳朵上解下耳環,從脖子上解下項鏈,從床頭抓起呼機,朝那個男人砸過去。一隻耳環沿著樓梯往下滾,那個家夥跟著耳環跑了幾步,才把耳環捉住。他吹了吹耳環上的塵土,回頭看了一眼劉秧,彎腰跑出旅館。掉在地上的呼機這一刻狂聲大作。沒有誰理睬呼機的狂叫,它的聲音在這個特殊的時刻顯得孤獨。
另一個聲音響起來,那是衛國鼓掌的聲音。劉秧轉身回到房間,坐到沙發上。現在她的臉是黑的,氣是粗的,心情是惡劣的。衛國靠在門框上看著劉秧說嫁給我吧,劉秧,如果我們結婚,也許會幸福,也許會長壽,也許會兒孫滿堂,也許會找到皮箱,如果皮箱能夠找到,我會把裏麵的三萬元現金送給你,不讓你再幹這活,我會把裏麵的兩套名牌女裝、金項鏈、耳環、化妝盒、遊戲機、真皮靴子、手機、法國香水、手提電腦、美白溶液、健美操影碟、隨身聽、墨鏡、戒指、茅台酒、轎車、別墅統統送給你,讓你把剛才的損失補回來……劉秧長長地歎了一聲,說你的皮箱早就撐破了。衛國說幹脆,我連皮箱都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