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斜躺在床上翻看《怎樣培養你的口才》,突然聽到樓上發出一陣響聲。響聲由小到大,由慢到快,像是床頭撞擊牆壁的聲音,富於節奏很有規律。衛國用晾衣竿敲打天花板,上麵的聲音立即中斷,但是它隻中斷了一會兒,又更猛烈地響起來。它的聲音是這樣響的: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第二天晚上,這種有規律的聲音繼續響起來,並伴隨女人的輕聲叫喚。衛國用晾衣竿狠狠地戳了幾下天花板,聲音不但不停止,反而響得更囂張,好在這種聲音極其短暫,衛國也就不再計較。到了第三天晚上,聲音該響的時候沒有響起來,衛國感到有點失落,他用晾衣竿戳了一下天花板,樓板顫了一下,上麵傳來一陣跺腳聲。衛國戳一下天花板,樓上就跺一次腳。衛國爬下床沿著木板樓梯爬上二樓,敲了敲那扇緊閉的房門。門板吱的一聲拉開,燈光全部落在衛國的身上。
一位穿著緊身衣的小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衛國走進房間,揉揉眼睛,小姐清晰而又真實地呈現在他眼前。她的身材高挑,兩條腿直得可以用於建築,乳房像是某個誇張的畫家畫上去的,牙齒和臉蛋都很白,部分頭發染黃。衛國說剛才跺腳的是你?小姐說是。衛國說你的床是不是有點兒不牢實?小姐的臉頓時紅了。衛國想她的臉竟然還會紅。衛國走到床邊,搖搖床鋪說我幫你看看。說著,他低下頭檢查床鋪的接口,發現有一顆螺帽鬆了。衛國說小姐,有沒有扳手?小姐忽然仰躺到床上,故意搖晃著床鋪,說你不覺得有點兒響聲更刺激嗎?衛國撲到小姐身上,說我想跟你睡覺。小姐嗯了一聲,要錢的。衛國說多少錢?小姐說五百。衛國說能不能少一點兒?小姐說如果你不長得這麼帥這麼年輕,五百我都不會幹,這已經是打八折了。衛國說我聽說別人隻要三百。小姐說你看是什麼人,你看看她是什麼檔次,然後你再看看我。衛國說不就五百嗎?說好了五百。
小姐開始脫衣服,衛國摸摸口袋,口袋裏還剩下三十元錢。但是衛國的心思已像脫韁的野馬離弦的箭,一股強大的力量竄遍他的全身。脫光的小姐就像白雪覆蓋的山脈,或者白象似的群山。衛國站在床邊,還不太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小姐說你能不能快一點兒?衛國被這句話燃燒了。他朝小姐刺去,一聲尖利的叫喚從小姐的嘴裏飛出。衛國聽到他在樓下聽到的有節奏的嗒嗒聲,隻是他製造的聲音更持久更嘹亮。小姐的身體一直很平靜,一動不動,眼睛望著天花板,腦子像在想別的事情。嗒嗒聲愈來愈猛烈愈來愈緊密,小姐嗯了一聲。嗯一聲,像一個氣泡。嗯兩聲,兩個氣泡。平靜的湖麵冒出無數個氣泡,氣泡愈來愈大,小姐再也控製不住,她的身體開始扭動。衛國看見群山倒塌,白雪消融。
完事後,衛國把襯衣口袋和褲子口袋都翻出來,說我就這三十元錢,騙你是狗娘養的。小姐說你怎麼能夠這樣?你為什麼要這樣?衛國低頭不語。小姐拍了一掌衛國的膀子,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不可能才有三十塊錢。衛國說怎麼不可能?如果我的皮箱不掉,我會有三萬多元,等找到皮箱,連本帶息一起還你。小姐在衛國的口袋裏掏了一陣,隻掏出一張潘相的名片。小姐說你把錢留在房間裏了。衛國說如果我有錢我會住地下室嗎?不信你可以跟我到下麵去。小姐奪過衛國手上的三十元錢。衛國想現在我是真正的身無分文了,從明天開始我就沒有飯吃了。
小姐跟著衛國走出房間,說有那麼嚴重嗎?衛國推開地下室的門,一股黴味撲麵而來,小姐用手掌扇扇鼻尖,但是那是一股固執的氣味,怎麼扇也扇不掉。衛國說連一個坐的地方都沒有,你就坐床吧。小姐坐到床上,眼睛在房間裏掃蕩。她翻開衛國的枕頭和席子,掏了衛國另外一件襯衣口袋,沒有找到任何東西。她說你是幹什麼的?衛國說了一遍自己的遭遇。小姐把手裏的三十元錢還給衛國,說你拿著吧。衛國接過三十元錢,說這怎麼行呢?你已經勞動了。小姐說就算是借給你的吧,什麼時候有錢了再還我。記住,你還欠五百元。衛國說我一定還你,明天我就去找一份工作,把錢還給你。小姐走出地下室,回頭問你叫什麼名字?衛國。你呢?劉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