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秋風秋雨愁煞人(2 / 2)

林玉山急了,趕緊一陣勸說,但是堅毅的尹維俊始終不為所動。

陳安無奈,隻好再三叮囑,“那你們自己小心,杭州我們沒有辦事處,萬一有事要想盡辦法通知克勞澤,或者逃到上海的北方銀行。”

想了一下,還是不放心兩名弱女子在杭州,陳安又說道,“要不這樣子,我出錢在杭州開一家啟蒙學堂,你們去負責,也好有個安身的地方,我們也可以隨時找到你們。就叫銳俊學堂好了,可不可以?”直接將兩姐妹的名字拆了一個字,當成了學堂名稱。

尹銳誌點了點頭,也沒有客氣,“叫學社吧,銳俊學社,方便年輕人進出。”

這事就這麼定下來,陳安馬上讓克勞澤派人去杭州操辦此事。兩姐妹在上海已經被通緝,幹脆就由克勞澤掩護,徑直去了杭州。

陳安在北方銀行一角布置了一個靈堂,靜靜地祭拜了徐伯蓀一番。

回想當年遼東,那個清瘦英氣的年輕人,戴著黑框眼鏡,坐在莊子前的石墩上侃侃而談,影音未斷,卻已天人兩隔,陳安不禁潸然淚下。

又是笨拙地上馬,然後抱拳大喊“保重”的爽朗聲影,在上海與其相會的欣喜場景,點點滴滴都湧現在陳安的心頭。

生平第一次,陳安升起了清廷既覆將覆之際要推它一把的念頭。

撤去了靈堂,陳安帶上其餘護衛,坐船往回趕。到了重慶辦事處的時候,虎子在上海發來電報,“事情已辦妥”。

此時的安慶上下,全都籠罩在一片黑暗恐怖之下。原巡撫恩銘的衛兵,在一夜之內全部身亡,而且都是被掏心而去。甚至有兩個直接就死在恩銘夫人的房門前,他們剛好輪到守衛,但是恩銘夫人卻絲毫未覺,直到早上,外房丫環開門驚叫發覺。

剛被處死的亂黨領袖徐伯蓀遺體,被人悄悄收斂掩埋。追蹤而至的衙役麵無人色的發現,誌士的墳前有一堆燃燼成灰,有經驗的仵作當場就斷定那是內髒器官,於是所有衙役全都一哄而散。

徐伯蓀回來找這些貪官汙吏算賬來了,這是當時安慶傳遍的一句話。

恩銘的夫人被驚嚇地連夜北上京城避禍,但最終難抑心中恐懼,不久驚恐病亡。

陳安回到陳家莊時,總督大人升允已經連續多封電報發了過來,幸好被陳老爺子應付過去了。

朝廷震驚了,這是第一次有買官上位的官員借助權勢進行革命事業,是否說明有一大批同樣的納捐出身的官員也不可靠了呢?

各地紛紛開始嚴查納捐官員的動向和言行。陝甘總督升允正是如此,才三番兩次發來電報詢問陳安某些微妙的問題。

碰上老江湖的陳老爺子,自然是一通馬屁砸了過去,加上還有深受朝廷高層信任的董老軍門作保,有驚無險地就過去了。

據說,總督大人在衙門裏和師爺談起陳安的時候,悠然地說了一句,“都成階州的最大的地主了,又是北洋新軍最大的軍火走私商,這樣的人都是亂黨,要革自己的命嗎,那就太笑話了。”師爺連忙奉承一二,大是讚了陳安一番。

當然,總督大人每年上萬兩的銀子,也不是白拿的。總督衙門的師爺也是經常收到林玉山托人送去的孝敬。

陳安馬上刻意在縣城一帶漏了漏臉,發表了一些要如何忠於朝廷,嚴厲駁斥南方亂黨的言行,並在階州北方軍和公司內部全力稽查有無革命思想傳播。

前者隻是演戲給總督大人看看,但是後者陳安卻是認真的。

他也不希望哪一天突然有人冒出來大喊我是革命黨,然後對著他就是一槍。陳安的勢力範圍,牢牢用保衛家園的口號拴在一起,隻能服從於他這個最高長官,嚴禁有任何其他思想傳播,包括所謂的為朝廷盡忠思想也不行。

這也是當初陳安和徐伯蓀經常爭論的地方,徐伯蓀主張一人身死萬人革命,而陳安堅決認為隻有以勢壓人才是正理。機會主義色彩太重,是革命黨人屢戰屢敗的主要原因,但是他們堅定的革命意誌,卻也讓革命事業屢敗屢戰。

陳安不喜歡冒險,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才是他最喜歡幹得事情。

當然,實際上陳安最擅長的,就是將複雜的事情簡單化,你動拳頭我刀子,隻要我勢大碾過去就是了,根本就是叢林主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