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1 / 3)

第四章 二

萬島湖像是從開天辟地起就一直在這裏等著李賀。

鄭子健退休的時候,幺雞很大度地給他在寫作基地留了最好的一間房子:一個大套間,朝南臨湖的一麵全是落地窗。這樣的大套間大樓兩頭各層都有,主要用於接待各類重量級人物。留給鄭子健的這一套在頂層東頭,與其他的客房隔著一個極大的書庫,既安靜,也沒有南方夏天要命的西曬。

“當真?”

鄭子健問。

“我說話什麼時候不當真過?”

幺雞心裏對鄭子健是很有幾分敬重的:世上這樣的老實人還真是不多了。

“我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那自然。”

鄭子健就把這間房給了李賀:

“你用!我說過給你創造條件的。”

李賀看著鄭子健,心裏有些酸酸的——他的王國就是這麼一間房了,而且是別人施舍的:

“謝了!”

李賀的感謝是真心的。他正想找這麼個山高水遠的地方呆下來,過一段隱士生活。這裏應該是他的瓦爾登湖。

上大學的時候,李賀很迷過梭羅。梭羅剛進大學就放言,要將《聖經》一周工作六天休息一天的教義改為工作一天休息六天。這個哈佛大學品學兼優的學生,在瓦爾登湖實現了這個願望。

一灣純潔透明的湖水,一片茂密翠綠的再生林,兩年離群索居的日子,一段隱居生活的嚐試,一次對超驗主義的身體力行。

這裏有的是最好的春天和黎明,沒有的是無謂的熱鬧和喧囂;有的是大自然的澄淨,沒有的是工業社會的汙染。

然後留下自我在微觀宇宙經曆的記錄:人與自然的關係,人的困境和人希望提高自我精神的習性,而遠不是退隱林中的瑣碎,或者對社會的抱怨。一會兒為自我辯護,一會兒充滿了喜悅、自由、奔放。

《瓦爾登湖》是一個獨特的煎蛋卷,一盤充滿維生素的菜肴。

梭羅的出色在於,通過藝術來實現自己決意要做的事;通過創造一個有機的形式,使自己的決定新生;通過有意識的努力,重新獲得一種成熟的恬靜,而不是黃金年齡的清純狂喜。

去瓦爾登湖那年的梭羅28歲,比現在的李賀小好幾歲。

想要模仿梭羅當然是一件可笑的事,甚至有些厚顏無恥。梭羅在瓦爾登湖邊自己一手建起的棲身木屋隻花了28美元,每星期維持生活隻花27美分。一年工作六個星期就可以掙足全部生活費用,剩下的46個星期寫作和研究自然。在短暫的日子寫出的20多部散文都是世界一流的。

而他住在星級度假村,並且注定即便寫了什麼也不過是些文字垃圾。除了相似的職業,一切都與梭羅的世界相去十萬八千裏。

隻有大自然是平等的。

清晨,風在水上滑行,湖邊的泊船輕輕地搖動,偶爾撞出親昵的響聲。水鳥神氣活現地站在桅杆頂上,不時勾下頭,啄一啄羽毛。

大白天,天和水在很遠的地方連接起來。天上一絲雲也沒有,水被天照出一片白亮,刺得眼睛生痛。不時有漂浮的樹葉般的船,從那白亮上悄然劃過。

薄暮時分,最遠的天邊,橫著條狀的金色雲霓。巨大渾圓的太陽在那條雲霓上麵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將要進入黑夜的世界。一行雁筆直地向上揚著,在它麵前緩緩移過。一片帆長久地在太陽的圓心處停著,凝然不動。淡淡的紫色暮靄彌漫過來,把湖罩在一片柔和明亮的光暈裏。

到了夜晚,霧氣一團一團在黑暗深處浮起,遠處越來越清晰地現出一些起伏不定的輪廓,那是對岸的山巒。漸漸地,山巒上的光亮越來越廣大,似乎有個人高挑著一盞雪亮的燈,正從容不迫地從山的那一麵攀上來。那盞燈終於一點一點地從山脊露出,漫無邊際地照亮了幽藍的夜空。這是月亮。所有的星星都隱沒了,而在默然裏湧流的湖粼粼地閃起光來。湖邊的蓼草靜靜地擺動,偶爾響起魚躍的聲音。幾隻水鳥被驚起,拍著翅膀從草尖上掠過,又消失在另一片草叢中間。

梭羅在《瓦爾登湖》裏把湖稱作“大地的眼睛”,同樣適用於這片生物多樣性極為豐富的濕地,這裏的水質達到直接飲用標準。冬季是天鵝和白鶴的天堂,夏季是白鷺和灰鷺的王國。湖上的無數島嶼,是鄉土社會的史書庫,漂浮在藍天一樣明亮和廣闊的湖麵,正是讓人莫名向往的島嶼,擁有著美麗、成熟、淳樸以及大自然超常寵愛的島嶼。附近的村莊,夾在老屋和新牆之間的幽深巷陌裏,響著當地盲藝人的古老弦子和漁鼓。一個人如果曾在城市的生活中一度覺得親切卻陌生、虛榮但不真實,那麼現在的情形正好相反,這裏的人群陌生卻親切、也許缺少虛榮但真實可信。它遠不止是地理意義上的夢境,還同時是精神意義上的夢境,它就在於現實中。

一百年前,德國哲學詩人荷爾德林已預感到人類必將重返故裏,重返童貞。作為一個哲學命題,還鄉就是返回人詩意地棲居的處所。人的內心,永遠存在著一個“故鄉情結”。那是一種溫暖的情感凝聚,是無盡的夢幻和永久的魅惑。整個人生就是一次精神之旅,每一步都在尋找最終的故鄉。

李賀相信,正如梭羅在瓦爾登湖畔的體驗,使得瓦爾登湖的光芒穿透了生命的意義,萬島湖同樣會是一個精神生命的原點。萬島湖是雲、水、陽光孕育的詩篇,而他就該是魚,是鳥,是水柳,是爬滿島嶼的白蒿、馬鞭草和碎米花。他將為水的靈魂所吸引,依靠著帆在風雲間行走,從路途到心靈;從喧鬧到安靜;從混亂到清晰。

來萬島湖之前,李賀專程去陳蓁從省台調去的那個城市跟她見了一麵。

陳蓁離開省城沒有給李賀一點音信。有關陳蓁後來的種種,李賀是從梁平和歐陽那裏知道的。陳蓁是作為一個複仇者離開的,她不告訴他,讓他有一點感動:她不想連累他。但是他忘記了,這同時也表明,她不再與他共著命運了。

見麵是在一條小街的一間靜靜的茶室。大白天,茶室空空如也。陳蓁叫了幾樣甜點,說,對不起,我現在是素食主義者了,要是你需要葷菜和酒,我可以請他們上。

“我也喜歡甜點的,你忘了?”

李賀有點忘形。

“沒忘。”

陳蓁淡淡地說。

李賀的笑容僵住了:什麼都沒有忘記,什麼也都不會重複了。

“謝謝你來看我。”

陳蓁輕輕把甜點往前推了推,平靜地看著李賀:

“說說,你還好嗎?”

“還好。”

李賀說:

“你真的信佛了?”

“……你我都不要再介入對方的生活——哪怕隻是猜測,好嗎?”

沉吟了一會,陳蓁回答。她的眼睛裏,看不到一星半點火花,先前的桀驁與銳利,連一點影子也沒有。

心隱隱作痛。他把眼睛從陳蓁那張表情漠然的臉上移開。陳蓁身後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字,是個有功力的書家的手筆,字寫得跟內容一樣端莊寧靜。蒼蒼竹林寺,

杳杳鍾聲晚。

荷笠帶夕陽,

青山獨歸遠。是中唐劉長卿的《送靈澈上人》。

靜穆的寺鍾,在薄暮的深處幾如杳然。夕陽殘照,荷笠的僧人獨自向著遙遠青山,漸行漸遠。

清寂令寒氣徹骨。

陳蓁在對麵安靜坐著。李賀沒有追問。一切其實無須追問,追問了又有什麼意思?

走出茶室,陳蓁說:我送你去車站?李賀說:別。又說,我想抱抱你。陳蓁走近一步,說:好。

陳蓁的手冰涼。

不隻是他,是這個世界,永遠地失去了那個生命像火一樣熊熊燃燒的陳蓁了。

如果說,文學對於李賀還有一點用處,那就是他應該讓先前的那個陳蓁在文字裏活著。他所以感激鄭子健,是因為完成這件事,最好當然是有這樣一個地方,遠離城市,遠離熟悉的人和熟悉的生活,麵對深遠的山和深遠的水,專心致誌地沉入回憶。這其實是一種憑吊,憑吊陳蓁,也憑吊自己。

這裏雖說是度假村,到底是在荒山野地。雖說時常會有二餅和逢中,但他跟他們幾乎沒有任何交道,他們也懶得理他。

至於以後,李賀不想想得太多。他肯定會回到省城去,他不可能長久忍受這裏的寂寞。他永遠都隻是個俗物,沒法形而上。性欲每天像潮水一樣高漲,克製的能力實在有限。他高雅不了,更別說超脫。回去了,也許像梁平、何為那樣,換個單位;也許就在作協混著,混到作協本身也混不下去。也許找個簡簡單單的女孩成個家,生兒育女;也許就打一輩子光棍,在一個又一個杜詠春、筱桂蘭懷裏逍遙,直到被當成藥渣倒掉。李賀在這個世上的“業”還遠不到了結的時候。

郵箱裏出現了一封署名“水水”的信:李賀老師好!我在博客上遇到您的朋友吳天明老師,他給了我您的這個郵箱。我看了您前幾年的一篇小說,寫一群南方鄉村的人,想與您探討,可以嗎?“你小子,別給我惹事了。”

李賀抓起電話給吳天明撥過去。

“我給你惹什麼事了?”

吳天明裝傻。

“水水!”

“我操!你得給我燒高香才是。那是跟你惹事嗎?那可是絕對正點的美女,比你染指過的那幫文學女青年強一百倍。起碼足夠給你填陳蓁的空,你那個陳蓁是明日黃花了。”

“你怎麼知道?你見過?”

“博客上有啊,要不要我告訴你她的博客?”

“不要。”

李賀斷然說。他不開博客,也不上博客。網絡就是個侏羅紀公園,滿地爬著恐龍。

操,博客上的,還美女!

“你不是色中餓鬼嗎?你不是不怕逼的和尚嗎?你不是韓信將兵多多益善嗎?”

吳天明在電話裏嚷嚷。

“去你的。”

李賀關了機。

媽的,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年頭,女人好像都患上了愛情饑餓症。看來,社會還真是不能放縱女人。

“可以,有什麼不可以的。”

李賀放下電話就回複了那個“水水”。那天他寫得順手,正要找點消遣。老師好,信已收到,感謝您這麼快回複。您的小說不隻是故事,它深沉厚重,您敘說下的生命那麼真實,令人牽腸掛肚,很心疼。如果經曆的一切都是財富,您該是怎樣博大的寶藏啊。原諒我口無遮攔:真崇敬喜歡您!請放心,或許我們一輩子都不會見麵,我不是害蟲。好像一直就在一邊等著他的動靜。什麼叫“我不是害蟲”,明明就是讓你明白,她就是“害蟲”。“請放心!”放心什麼?太初級了。老師:您小說裏的那個老人,在現實生活中有原型嗎?小說裏他的生死未定,真的結局是怎樣的?他到底是壞人還是英雄?我知道,小說是虛構的,不該這樣問,可心裏怎麼也放不下,請別見笑,打擾您了。以後能常向您請教嗎?順便告訴你,我屬於這樣一個文學部落:

高原上,有一條無名河,舒緩地流過我們最早的帳篷。那個春天,河兩岸也是文化沙漠,河很沉寂。

陽光灑落,河裏的冰悄悄消融,春汛的消息近了。

水聲潺潺,一群人走上緩坡,駐足遠望,河兩岸是百草凋零、生命蟄伏的隆冬景象。

無聲無息地流淌的河,承載著太多期望。

這群人裏有“田園派”,也有“工業派”,他們書寫的本土篇章,漸漸在河兩岸流傳。

河在蓄勢,穿越沙漠。

擱淺的語言被風揚起。

哪嗬咿嗬嗨!三月三的河,九月九的岸,春風沐,碩果結。

雄心勃勃的人們為河流描繪多姿多彩的圖景。

河水每天都是新的,自在遊憩,每一個生命都生長得那麼自然繁茂。

豐潤的季節,無名河百回千轉,演變交響,越流越寬廣。

給您看看我們在河邊的合影,幾乎包括了我們這個文學部落的所有成員。

祝安好!一並感謝您的朋友吳老師,祝福他。照片的清晰度不是太高:一群穿工裝的青年男女,站在河邊的沙地上,背後的遠處可以隱約看到一個電站。表情大都很嚴肅,自我感覺良好,隻有一個女孩,安全帽挎在肩上,頭發隨風飄起,一雙發亮的眼睛,一張隨便撩一眼就不會忽略的臉蛋,從裏往外冒著年輕的氣息。

李賀盯著這張臉愣了半天:她是不是“水水”呢?如果不是,她幹嗎發這張照片來?美女是一切女人的天敵啊。如果是,她幹嗎不在郵件上說明?也許她發這照片的目的並不在引起對方對自己的注意。真要那樣可就沒勁了。

“真是個動物!陳蓁還沒走遠,就又眼饞上一個了。”

李賀一邊罵自己,一邊給吳天明發短信:“給你郵件了,快看快回複。”

給吳天明發的那個郵件是水水發來的那個所謂的文學部落的合影,讓吳天明確認,哪個是水水。

吳天明很快就回了短信:你是真信不過我啊?哪個好看就是哪個!操,這麼快就交上火了,你讓我酸得心尖子都痛了。

李賀把水水從合影上裁剪下來,設為桌麵,盯了好半天,然後字斟句酌地回複:水水您好!很感謝您關心我的寫作。我寫小說很差勁的,基本都有原型。你看到的“老人”是我們家附近一家小食店做飯的,小時候我很反感他,兵痞子,常給我們講下流故事,後來城裏搞運動他給趕到鄉下去了。長大了,多少懂得了一點世事,知道生活挺複雜的。那個人的結局隻能是不幸,不必寫出了。今後對我的小說,有興趣的,還望指正。匆不一。祝好!挺正式,挺客套,想不到自己還能這麼人模狗樣。“還望指正”,我操,煞有介事。那天剩下的時間,李賀一直盯著電腦桌麵上的水水,渾身像燒著了一樣,他能聽見血流在血管裏撞來撞去的聲響。晚上,實在睡不著,一個人光溜溜地鑽到湖裏,狠巴巴地遊了一圈又一圈。回來,倒頭便睡。早上醒來,發現床上一大攤地圖。他顧不了許多,一骨碌下床,撲向電腦,立刻就出現了水水:老師,讀您的小說很動容,您小說裏的人物有著樸素的、殘缺的、彎曲的甚至有毒的美,呈現著生命最原始的狀態,很真,真的讓人疼痛。我想,寫下這些故事的您多麼像奔騰的江河,浩浩蕩蕩暢流不休!此刻,我在聽小時候就喜歡的印度電影《流浪者》主題曲,有一種深情的憂傷在回蕩,沉下去,沉下去。這種時候我會說:水水,你瞧你,足有七十歲了!可有時,我的內心深處又洶湧不止,被無窮無盡的瑰麗念頭所占據。因此,我讀奧修,讀奧勒留,想讓這顆心保持安靜,可是啊,不怎麼管用。特別想和您談談,您怎麼對待心裏的您?“瑰麗的念頭!”應該接著說瑰麗的念頭,扯別人幹嗎呢。

李賀記起誰說的一句話,和女人打交道最受罪的是她跟你談論哲學和文學。什麼奧修,什麼奧勒留,他從來不玩這類莫名其妙的深沉,說白了,他幾乎就不看任何的書,連自己的小說發出來他也懶得再看,但他還是忍不住在網上搜索了一下“奧修”:

“奧修讀過,讀了幾頁就隻想睡覺,不讀了。不如讀山水。前不久我來到我們單位的這個寫作基地(我會在這裏靜下心來爬一段時間格子),我們頭專為它寫過一則短文。我很喜歡,寄您看看。寫山水也就是寫自己的內心。”

李賀說的“我們頭專為它寫的短文”,就是鄭子健給寫作基地寫的那篇半文半白的碑文。得讓話題集中,一切與什麼奧修、奧勒留之類的無關。“老師,您朋友的那篇短文,怎麼有點像古文啊,好在還能猜出點意思。正如您所言,寫山水也就是寫自己的內心。人生在世熙來攘往,醉名醉利不如醉山水來得痛快!要是我能去那個湖上就好了,跟老師一起搖船,一起看雲、鳥和月亮。

能告訴我您在您的家鄉經曆過什麼嗎,那些歲月對您有著怎樣的意義?誰又住進了您心裏?如今的每一天都是怎麼過的?我問得太多了,如果惹您煩惱,就拒絕回答。

下雨了,我要去看雨,暫寫這些,祝安好。總算切入正題了!李賀想。但李賀早已不是當初的李賀,得把架子搭足了:你給我出難題了。你也許在想象中把我放大了。我的生活和我的寫作其實都很平庸的,我的作品影響太有限了,你肯定看得不多。我本人也極簡單。30幾年的歲月,三言兩語就完了,毫無意思。

老師啊,我不是小女孩了,也從不盲目崇拜誰,我向往的是所見的每一樣美好。盡管喜歡您是從您的處女作開始的,盡管它呈現的是已成為過去的一個時代,卻因為您的敘述仍舊熠熠閃光!不知為什麼,一想到您,就看見月光下一麵波光粼粼的湖水,它那麼靜謐廣闊動人。問世間,有什麼比潔淨的靈魂更令人敬重的呢!聽說您要靜下心爬一段時間格子,又淚水婆娑。當眾人都趨之若鶩成為物欲的奴隸,您卻在滿懷沉重地歌唱!在這個沉鬱的寫作與鬥爭的黃金時代,何如浴火涅槃重新開始?人生閱曆就是財富,想來您已參透人性了,我相信,您換個新的方式看世界,再用隻屬於您的語言去解說您眼裏不同於他人的人和事物,一定會超越“平庸”!

認識您也是有私心的,我願當您是大哥,想從您那兒獲得些生活的啟示。我一直夢想著有一個大哥。我知道,所有的疑惑最終都需要自己去解答。今兒在朋友那兒偶然發現何訓田作曲的《般若心經》,聽來深為動容、胸懷豁然。不知您是否喜歡,祝每一天都是新的。李賀跟音樂的關係主要是卡拉OK,又主要是為了女孩子。他知道何訓田是因為《阿姐鼓》,後來在外省開筆會,參觀一個院子奇大的廟,跟幾個一樣沒雅趣的人在院子裏瞎逛,聽過廟裏播放水水現在發來的這支樂曲。覺得還有點意思。大廟的香火煙霧騰騰,樂曲在縹緲間回蕩,風鈴悠然伴隨輕柔的女聲,反複吟唱“般若波羅蜜多”,一派雲淡風清。一種悲憫、自在、隨興與智慧,穿過靈性的微光,讓聽的人心緒跌宕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