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口,遇到了急匆匆走來的趙建國和劉秘書。“王主任讓縣委的吉普車接走了,去跟鄭書記彙報現場會的籌備情況,臨走之前囑咐我您一回來馬上向您彙報。”趙建國說。
三個人來到長順的宿辦室,趙建國把現場會的議程和需要五區配合的事項講述了一遍,特別強調議程和相關安排是根據鄭書記的指示確定的,王主任親自安排部署,沒有極特殊的情況,不再進行調整。
“這滿院子的大字報是怎麼回事?這也是鄭書記同意、王主任安排的?”長順不滿意趙建國拿鄭書記、王主任當擋箭牌,直截了當地問道。
“大字報也是現場會的一部分,當然是根據鄭書記的指示,由王主任拍板決定的,你去開會不在家,我隻是配合反口辦的工作。”趙建國心裏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說。
“大字報的內容你們看過嗎?”
“寫大字報是人民群眾的權利,不需要誰審查!你是想說張富貴的大字報吧,這件事我跟王主任專門彙報過,大字報他也看過了,讓我轉告你,要正確對待人民群眾的批評,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不能當群眾運動的尾巴,不能給人民群眾潑冷水,要相信組織上對每個幹部都有客觀公正的評價!”趙建國冠冕堂皇地說道。
“好啦,時候不早了,你們快去給機關幹部開會吧。”長順知道從趙建國嘴裏問不出啥名堂,想趕快把他支走。
“不用開了,下午已經開過了。”趙建國沒動窩。
“開過了?我沒聽劉秘書說呀!”
“開會時他出去辦事了,會是王主任讓開的,內容也是他定的,與你說的意思差不多,包括不準撕大字報和安排值夜,你如果認為有必要的話,我們再開一次。”趙建國不緊不慢地說。
“那就不必了,你們去忙吧,我看看這幾天的文件。”長順想一個人靜一會兒。
趙建國和劉秘書走了,屋子裏安靜了,可長順的心情依舊亂糟糟的,一點兒也靜不下來。他卷了一支煙點著,倚靠著床鋪上的鋪蓋卷兒,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房梁,陷入了深思。張長順和趙建國是前後腳兒調進五區的,趙建國給長順的印象一直不錯,年輕、腦瓜兒活泛、上進心挺強,土改開始後就讓他當了錢家莊的工作組組長。雖說錢家莊的土改有點兒拖後腿,但後來也趕上來了,並且出了經驗,給五區的工作抬了點兒,說明這個人挺有頭腦的。讓長順不滿意的一點,就是趙建國喜歡搶尖兒拔上,好表現自己。年輕人嘛,要求進步很正常,也可以理解,無欲無求反倒不可取,但是不能太過,不能靠貶損別人來抬高自己。趙建國恰恰在這一點上做得不好,為了向上爬甚至不惜采取卑劣的手段。除此之外,趙建國的主意還正,你有千條妙計,他有一定之規,不達目的決不罷休。這要是用在正事兒上當然好,就怕有歪的斜的,再一條道兒走到黑,那可就危險了!土改的時候,長順因為工作上的事情批評過他,趙建國嘴上應承、內心裏抵觸,想方設法通過別的途徑來證明他的正確,挖浮財和張富貴轉幹的事兒就很說明問題。隨著時間的推移和職務的提升,這種報複性情緒越發嚴重。像這次反右運動,就因為張長順對他的一些做法有不同意見,私底下批評了他而耿耿於懷,伺機進行報複。即便不說明眼人也看得出來,寫大字報和把矛頭對準張長順,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他的主意,把責任推給王主任不過是他的小技倆,如果要是縣委據此提出表彰,趙建國肯定當仁不讓。長順始終沒弄明白,趙建國把矛頭對準他究竟有啥目的,如果僅僅是為了泄私憤,也太有點兒小題大做了,用一個人的政治前途做籌碼,代價是不是大了點兒;如果是想鏟除異己並取而代之,是不是又太天真了,僅憑幾件似是而非無關痛癢的陳年舊事,就想打倒一個當過兵打過仗的老幹部,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情!王主任不是說組織上會給每個幹部客觀公正的評價嗎,要相信組織不會冤枉一個好人,越是在革命鬥爭的緊要關頭,越要經受住黨和人民的考驗!這樣一想,張長順的心情反而好了許多,他不再疑竇叢生、怨天尤人,充分相信組織是他唯一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