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滿囤去滿倉家那一刻,雅欣才知道跟誰換親。對大壯和二壯,雅欣多少有些了解。大壯憨厚,二壯靈透,比較而言,她還是對二壯有好感,他既沒有農村孩子的木訥,又不像城裏孩子油滑,倒是挺招人喜歡的。對爸媽的這個選擇,她既沒表示讚成,也沒說反對,一切順其自然,誰叫當初自個兒答應換親呢!
滿囤去大哥家有一個鍾頭了,還沒有一點兒消息。小海幾次去大門口張望,都不見人影兒。生產隊上工的鍾聲敲響了,小海又出去看了一眼,還是沒有動靜。眼看著上工的人們陸陸續續去村子中間的老槐樹下聚齊兒,禁不住百爪撓心。下地幹活兒去吧,三舅和舅媽大老遠來的,不陪著思琪肯定不高興。陪著吧白白耽誤半天工,其實有那麼多人在呢,陪著也是幹坐著,沒啥事兒。猶豫再三,小海還是硬著頭皮進了屋,臨走之前打聲招呼。
“三舅、舅媽,您先待著,我下地去了。”
“去吧,去忙吧。”樹禮說道。
“下地,下地,你就知道下地!三舅他們一年也來不了幾趟,你不說陪著待會兒,非得去掙那幾個工分啊?”坐在一旁的思琪見小海要走,氣不打一處來。
“思琪,小海願意下地就讓他去吧,反正後晌兒也沒啥事兒。”秀媛說道。
“莊稼人可不就知道下地,不勞分兒吃啥呀!”小海不在意思琪的不滿,樂嗬嗬地走了。
“運旺,你也下地去吧,別都耽誤著了,再待會兒我們就走了。”樹禮見運旺沒動窩兒,以為他不好意思走,催促道。
“三舅和舅媽好不容易來一趟,我說啥也得陪到底呀!媽,您說是不?”運旺想得到秀媛的應允。
“你呀,在幹活兒這點上,連小海一半兒都不如,就不願意下地,躲一會兒是一會兒。好啦,今兒個不去了,陪你舅和舅媽待著吧!”秀媛發話了。
又過了有一個鍾頭,滿囤一個人蔫頭耷腦地進來了。樹禮見他這副模樣,心裏一下涼了半截。
“滿囤,說的咋樣?”秀媛急切地問道。
滿囤呼呼地喘著粗氣,“我大哥死活不樂意,我媽、我嫂子、我,仨人輪流上陣,連勸帶嚇唬,他就是不鬆口,把我氣得要死……”
“你大哥為啥不樂意呀?”秀媛攔了滿囤一句。
“他翻來覆去地就一句話,‘我丟不起那個人!’”滿囤說。
“這是哪兒的話呀!兒子沒人給說媳婦兒就不丟人,滿當院子光棍兒就不丟人,這一下子娶倆媳婦兒咋還丟人了呢!我看他就是作。”秀媛忿忿地說。
“這個張滿倉,二分錢小蔥,他還想拿一把,呸!甭覺著自個兒咋個事兒,他不樂意?我們還不說了呢!”樹禮一聽來了氣,對彩霞說道,“咱們走!”
“三哥,三哥,消消氣!要依我看,這事兒有成!”滿囤攔住樹禮,說道:“你想啊,我媽,我嫂子,不光樂意,都歡喜著呢,說這是打著燈籠難找的好事!我哥他就是死要麵子,回頭我們娘兒仨一塊兒攻他,不信他不答應!”
就在大家你一言他一語給滿囤出主意的時候,院兒裏傳來招呼滿囤的聲音。秀媛出去一瞧,是滿倉媳婦兒,趕緊讓進屋。見高樹禮兩口子也在場,滿倉媳婦兒忙不迭地打招呼。
“他三舅、舅媽,甭管剛才滿囤是咋跟你們說的,今兒個當著大夥兒的麵,我說,這個親我們樂意做!甭聽他張滿倉的,這個家兒我當了!”
“大嫂,我攔您一句,這畢竟是孩子們的終身大事,馬虎不得!您跟大哥還是得商量好了,再給我們一個準信兒。三五天要是短,那就一個禮拜,我們可以等,我就替我三哥、三嫂子當家了。”秀媛覺得這樣就把親事定了太不牢靠。
“是了,是了,還是秀媛妹子想得周全,我回去就跟他撂底兒,他答應還則罷了,要是不答應,我就跟他翻車!”聽秀媛這麼一說,滿倉媳婦兒心裏有底了。
“大嫂,回去好好說,你們千萬別吵架,本來是皆大歡喜的事兒,甭弄得別別扭扭的!”秀媛叮囑道。
“我才不跟他吵呢!他要是不答應,我這個老媽子就算當到頭了,這麼些年,我可是夠夠兒的了,誰願意跟他過,就讓他帶著仨兒子跟誰過去,反正我是貴賤不伺候了!”滿倉媳婦兒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
“是啊,他大媽,你這招兒可比吵架厲害多了,”彩霞接過話茬兒,“男人就不能慣著,慣啥有啥!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就等著聽你們的信兒啦!”
眾人一起送走了樹禮兩口子,滿囤還要跟著嫂子去大哥家,秀媛一個勁兒地囑咐,“你們有話好好說,別淨戧著茬兒,你大哥隻要琢磨過味兒來,絕對是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