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並不想去見那個馬克。答應V V是因為她為我做了許多,我不想叫她失望。馬克也好,其他男人也好,都隻是我曾經想要用來忘記阿飛的工具。可是,我漸漸發現,忘記一個人並沒有我以為的那麼簡單。有些東西,一旦發生過,就像是藤蔓一樣在你的腦袋裏紮了根,發了芽,很難將它連根拔起。所以,我放棄了去做垂死掙紮的念頭。
或許是我應允了去和馬克見麵的要求,V V顯得對我沒有那麼防範。晚上,在確認她睡下後,我悄悄溜了出來。
在酒吧門口,酒保把一個密封的文件袋交給我。
這是你要找的人。他說,但我希望你用不到他。
什麼意思?我挑眉,接過袋子。
酒保看著我的眼睛,意味深長地說,我想我可能跟你說這些話也沒什麼用,但是我希望你能記得我之前對你說的,如果時光可以倒退,我不會去殺人。
那不是好玩的事情,也不是可以隨便後悔的事情。一旦做了,就無可挽回了。
我別過臉,故意不接觸他的目光。雖然明白他們都是為了我好,可是我仍然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放棄為阿飛報仇。
我希望你能問問你自己的心,你是真的想要為那個警察報仇還是你覺得自己應該這麼做?
我的心一緊,仿佛被人戳到痛腳。沒錯,阿飛或許是活該的,在這整件事情中,他扮演的也不是什麼好人的角色,何況,他是自己同意送死的,那麼他的死我也不該去怪罪誰。可是,我就是沒有辦法當這一切是因果報應,當他的死是咎由自取。
算了,我想你心裏早就已經有答案了。酒保放棄了。
你不進去喝一杯嗎?外麵很冷。
不用了。我搖搖頭,我得趕快回去。
是嗎?那就算了。酒保顯得有點失望。
我下個星期就離開這裏了。他說。
為什麼?我詫異。
在這裏待夠了。西華,還是什麼別的地方都是自己假想出來安慰自己的。世界上哪裏有一個真正的西華?誰又能保證這個西華不會成為第二個你要逃避的地方?他說。
在西華待久了,發現也就是這麼回事。我總不能一輩子在這種烏煙瘴氣的酒吧裏為別人倒酒吧!
是啊,是不能一輩子待在這裏。我自言自語地說到。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我點了支煙。
不知道,先離開這裏再說,然後看能不能在其他地方闖出點名堂。
恩。我低下頭。酒保說的沒錯,在西華沒有出息。至於往事,該忘掉的總會忘掉,忘不掉的一輩子也忘不掉。我很想像他這樣有離開這裏的決心和勇氣,可是這種想法總是轉瞬即逝。我不能保證在別的地方就能獲得新生,或者永遠不會痛苦和煩惱;也沒有適合我這種好逸惡勞、目無法紀的臭脾氣女人可以去的地方。我沒有酒保那種規劃人生的本領。我活著隻是因為我不懂得死。
那麼,我祝福你以後可以過的幸福。我從大衣的口袋裏掏出了些錢塞到他手裏。
這……酒保一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拿著吧,當作是我給你為我找到人的報酬也好,資助也好。你總有用的著的地方。我說。
酒保看著我,有些不置可否。
太晚了,我要回去了。今天謝謝你幫了我的忙,祝你好運吧!我把手上的煙扔了,朝他揮揮手。
酒保微笑著看著我離去。
一個人行走在寒冷的夜裏,我竟然感到從所未有的失落。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酒保突然決定要離開,還是別的什麼。這個世界上和我有過交集的人很少,並且交集過後,每個人的宿命都是離開。與其這樣,我寧願他們和我都隻是平行線,從未相遇,也不用分離。
回到家,見V V還在熟睡著,我不禁鬆了口氣。到沙發前坐下,想從到口袋裏掏煙,手卻不由自主地顫抖。酒保剛才交給我的袋子就躺在茶幾上,裏麵是一個聯係方式,那意味著報仇唾手可得,可是,我卻猶豫了。沒有了當初的決絕。我知道,那對我而言是一條不歸路,而且不是一條可以完全走得理直氣壯的不歸路。阿飛的間諜和叛徒身份是我耿耿於懷的地方。我很矛盾,一方麵知道這樣的複仇沒有意義,可是另一方麵卻不得不那樣做。我想,我一定是前生虧欠了阿飛許多,所以這輩子才要被他的生死苦苦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