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改往日盛裝,我身著天青色的輕簡衣裝,第三次進入正規的大殿。
這件衣裳,其實就是忱天當初和我去看日出時給我帶去馬車上換的那一套,盡管進了九月份的天氣有些涼,我還是想穿著它,來見見三月不見的他。
作為東道主,我和媗樂來得比較早,在少數朝臣的朝拜中站到了以往的位置,實在無聊,就和媗樂聊起了那日賀蘭秋做的事。
賀蘭家的老夫人去世,是大事;長歡公主差一點也跟著去世,更是大事。更何況公主還暈了五天,這種大事中的大事,皇家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
所以等老夫人入土為安,父皇終於再一次叫上皇兄和媗樂來到我的寢殿看我,也相當於審問賀蘭秋。當時細節我是一定不知道的,因為我第二天才醒過來,不過聽媗樂說賀蘭秋說話說得很少,但是他為數不多的話語中提到一句,他把那些說話有誣陷我意圖的家仆全部發配到了他自己的金礦銀礦負責最苦的工作,隨時聽候父皇的發落。
我垂眸笑了笑,沒有說話。不知道該說什麼。
昨日和賀蘭秋的談判,可以說很成功,都達到了互利雙贏的地步。他繼續當我的側駙馬,我們還如從前的關係一般,不冷不熱的,不過前提是他在我們燕薑齊三國的店鋪要降一成的利潤,以作條件。
如此看來,本宮長歡公主是個好公主,為三國的人民謀了那麼大的福利,讓自己的駙馬虧了那麼多。
所以此事暫時告一段落。
至於父皇後來說了什麼媗樂沒有說,因為忱天來了,我倆還是應該給他賣個麵子,別站在大殿上就隨便聊天啥的。但是我能猜到父皇那日的心情一定很不好,遇上一個欺負寶貝女兒的人,還是身份不是很好打發的人,擱在誰身上都不會好受。所以我沒有執意要找賀蘭秋算賬,不給父皇添不必要的麻煩,但是宋雪鈴的那筆帳不會馬馬虎虎就過了,遲早我會讓空靈和五行把青柚和婆婆受的苦加倍地討回來。
不過,就今日來說,說實話,忱天真的適合當皇帝。
他今日一身白底金色藤紋的及地深衣,並不是還是太子時的湛藍色裝扮。束了一條白色金邊的腰帶,寬大的袖子沒有讓他變得儒雅拖遝,反而被他那種與生俱來的霸氣控製得愈發俊逸,頭發也像往日那樣用金冠全部束起,精神抖擻的樣子讓整個大殿都為之失色。
我看到了一個全新的忱天,沒有了吊兒郎當、無賴自戀和一點點玩世不恭。他就像一輪皎潔的明月,褪去了暗夜的黯淡,成為了夜空中最閃亮的存在。
帶著帝王威嚴的沉穩步履大步而來,他目光直視龍椅之上,客套卻又不失禮地朝父皇拱手,“小別燕皇陛下,晚輩多謝陛下先前對晚輩的照撫,代表陳國子民祝願燕國國泰民安,百姓和樂!”以晚輩自稱,既不會讓別人認為陳國皇帝低人一等,又能名正言順感謝父皇。
父皇聽了笑得很客氣,畢竟當著那麼多人的麵還是要做做樣子的。他客氣了幾句,又祝賀忱天繼位、兩國能持續友好發展,皇兄也在其中插了幾句話,但是都和美好明天、美好生活脫不了關係。
三人有些累地說完這些必不可少的客套話,才終於扯到我們四人今日最期待的話題。
忱天笑得很得體,朝父皇道:“今日來,晚輩有一個請求,還請陛下為晚輩做主!”
哎呀,我好緊張!
我將目光投放在他的身上,臉慢慢地有些發燙。
夏侯忱天他是第一個向我求婚的男子,如果待會他說要長歡公主和親陳國,或者說要娶長歡公主,我要怎麼做呢?
說一句“我願意”,然後很羞澀很靦腆地朝他一笑,在父皇慷慨的允許下,在群臣的祝福聲中站到他身邊跪地謝恩?
好像就是這樣吧。
我絞著衣裙,緊張地手心全是汗,心在胸腔裏不停地急促打著鼓,腦子裏暫時一片的空白。
皇兄含笑掃了我一眼,眼神就像我們從沒有因為皇嫂和單瀅有過爭吵一樣,帶著容易察覺的戲謔。
而父皇就不能這麼明顯地看我了,他一副不知情的表情,但是我看他明明在笑裏都是百分百的把握。聽他問道:“哦?朕很好奇,說來聽聽。”
要說了麼?
心跳快得有些無法控製,我隻好低著頭看著地麵,以便自己分散注意力。想要靠深呼吸來緩解心情,然而並沒有什麼用,怎麼呼啊吸的,還是照樣的緊張,頂多能讓自己保持站著不動的狀態。
在緊張到快要呼吸不得的時候,我聽到他堅定的聲音,緩慢,卻又清晰地傳到我的耳中:“晚輩想要求娶長欣公主,為陳國皇後!”
他說,求娶長欣公主。
他說,求娶我的皇姐媗樂,長欣公主。而不是我,長歡公主。
這突兀的請求讓整個大殿靜了下來,連同我的心也靜了下來。
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把我澆了個透徹,有什麼轟然倒塌,我鬆開捏緊衣裙的手,那裏的熱汗霎那間變得冰冷無比。
我呆滯地抬頭看著他,恭敬地頷首,恭敬地彎腰拱手,來不及看父皇、皇兄以及媗樂的表情。沒有喜慶的笑意,也沒有傷心至極時的失聲痛哭。
我隻是看著他,卻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是這樣一位帝王。
腦中空白,耳邊嗡嗡地叫著,像是有無數隻蜜蜂在我耳邊徘徊,有些毛骨悚然。我隱約聽見站在對麵的皇兄有些遲疑地問:“你說,你想娶長欣為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