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密雙手插在褲袋裏,挑釁似的看著他:“既然是過去式,你就應該很明白。”

肖騰看著他:“哦?明白什麼?”

譚密有些不耐煩:“明白自己不必有什麼癡心妄想了。”

肖騰說:“哦,我還以為真正癡心妄想的,這裏另有其人呢。”

譚密變了臉色:“你說誰癡心妄想?”

肖騰隻不做聲地拿眼睛瞧著他。

譚密怒道:“我姐夫對我很好。他對我比對任何其他人都好!”

肖騰漫不經心地:“要是這樣的話,他就不會是你姐夫了。”

“……”譚密臉上紅一陣,青一陣,半晌說,“他現在已經不是了!”

肖騰道:“哦……”

譚密見他不說話,又嘲諷道:“說真的,你都這樣了,還能有什麼魅力啊,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我看得有四十了吧?”

肖騰說:“嗯,你倒挺年輕。”

譚密愣了一愣。

肖騰說:“不過,你除了年輕,還有什麼?”

“……”

“我有很多你沒有的東西,小鬼。”

譚密被戳中了一般,怒道:“你有什麼?錢嗎?地位嗎?我也有啊,你以為譚家就比你們肖家差嗎?”

肖騰說:“我沒弄錯的話,你還有幾個哥哥吧?先不說離你們這一輩接手還有十幾二十年,就算到了那時候也未必輪得到你啊。”

譚密氣急敗壞了:“什麼叫輪不到我?我才是最優秀的那個!譚家遲早是我的!容六也是,他身邊的人裏,沒有比我更強的!”

少年滿臉通紅,因為拔高了聲音而略微氣喘。

肖騰沒有打斷他,等他叫囂完,才笑了一笑。

譚密怒道:“你笑什麼。”

肖騰說:“你到了我這年紀,看到虛張聲勢的人,也會覺得很好笑的。

譚密氣得全身發抖:“你你你……”

“小鬼,這麼跟你說吧,我如果真想得到什麼東西,那你搶不過我。”

“……”

“容六在我肖家的時候,是如何做小伏低,你是沒見過。”

“……”

“有些對你而言遙不可及的東西,我是唾手可得。”

“……”

“我隻是不要而已。”

譚密怒道:“你胡說!少自以為是了,你算什麼東西啊?容六早就沒把你當回事了!”

肖騰說:“這樣的話,那你來找我幹什麼?”

“……”

譚密一時說不出話來,氣得轉身走了。

肖騰到這歲數,基本沒和人吵過架。畢竟他的原則是能動手的就不動口,能用暴力解決的絕不打嘴炮。

難得吵一次居然大獲全勝。

他揭了譚密虛張聲勢的皮,其實他自己何嚐又不是在虛張聲勢呢。

容六甘願雌伏於他什麼的,這話若讓容六聽見,估計要笑掉大牙吧。

他自己說著這些虛假的狂妄言語的時候,都覺得心口刺痛,猶如反複扒拉著自己的傷疤一般。

他並不是贏家,不過整整熊孩子罷了。

接下來的幾日,容六果然沒再來找他了。這是正常的反應,肖騰心想。

但畢竟下榻的酒店別墅就在鄰近,小孩子們又難免走動,完全碰不到是不可能的。他還是會零散地聽見容六的名字,甚至容六的聲音。

這讓肖騰非常的煩躁。鈍刀割肉不過如此。

其實有那麼一些瞬間,他也會想屈從於自己的本能,什麼都不管不顧地,接受青年給予的哪怕任何一點示好。反正也就這麼短短幾天而已,今朝有酒今朝醉,哪怕當是美夢一場都好。

但那和飲鴆止渴有什麼分別呢。

他從來不是那麼瀟灑的人,他很清醒理智,所以絕不會縱容自己。

隻是,有些東西真是,哪怕知道有毒,也難以讓自己不去想。

他也隻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咬緊牙關想上一想罷了。

肖騰的這個以放鬆為目標的長假過得非常不愉快,也根本不放鬆。他又陷進那種無法自製的壞情緒裏了,連帶肖家上下都籠罩在低氣壓裏。

除了享有孕婦特權的柳凝還在坦蕩蕩地大吃大喝之外,其他人都有些束手束腳,肖紫肖隱也不敢過去找容六父女玩了。

然而還是有特例的。

譚密就很好地演繹了什麼叫初生牛犢不怕虎,在肖騰那吃了癟之後,他居然還敢繼續登門拜訪,而且若無其事,笑容可掬。

這日陰天,空中多是厚厚的雲層,毒辣的日光被遮蔽之後,室外總算有了舒緩的清新之感。柳凝跟孩子們出去看寺廟玩猴子了,肖騰自己在池畔的躺椅上讀一本他許久都沒能看得完的哲學書,力求專注,平心靜氣。

譚密也在旁邊的椅子上坐著,甚是大方,好像他壓根就沒跟肖騰衝突過似的。

肖騰並不特意驅趕他。小孩子而已,他不和這種孩子置氣。

然後譚密在那十分自在地喝起啤酒來了。

肖騰不由看了他一眼,譚密做無辜狀:“我無聊嘛。你又不跟我說話。”

肖騰皺眉:“那你還不跟他們出去?”

明知無聊還何苦在這待著。

譚密道:“都玩過了,沒什麼意思。”

肖騰就不再搭理他了。

譚密看著他,眼神閃爍不定。

“大叔,我現在覺得你挺有意思啊。”

肖騰有點意外,不在於少年說話的內容,而在於那口氣。還沒有人敢用這種類似挑逗的口氣跟他說話。

肖騰放下書,皺起眉。

少年說:“喂,你有沒有考慮過。”

“什麼?”

“其實我比容六年輕,也比他長得好看。方方麵麵我並不比他差的。”

“…………”

肖騰簡直無言以對。他真是不懂這些年輕人在想什麼。

見他不回應,譚密突然欺身過來,抓住了他的手。

肖騰看了他一眼:“幹什麼?”

少年的掌心滾燙,是種血氣方剛的熱度。

譚密笑道:“你手怎麼這麼涼。”

“????”

譚密微微眯起眼睛:“剛好,我酒喝多了,現在熱得很。”

“???”

少年加大了手上的力量:“你覺得,怎麼辦比較好?”

大概因為年紀尚輕的關係,少年有種介於陽剛與陰柔之間的綺麗。絕不娘炮,卻有些一般男性所缺少的魅惑氣息。譚密最好看的應該不是他的臉,而是他的眼神,有種勾魂奪魄的神氣在其中。

肖騰抽回手,站起身,一把將他打橫抱起來。

譚密沒料到會這樣,不由愣了一愣。

下一秒,肖騰就將他撲通一聲扔進泳池裏。

肖騰說:“那就降降溫吧。”

而後不理譚密在他身後憤怒的大吼大叫,徑自回屋去了。

他實在是不懂這些年輕人。能有點原則嗎?不合就是不合,討厭就是討厭,從挑釁到挑逗這麼奇怪的轉折,他可無福消受。

這天晚上,肖騰見到了容六。

容六就站在別墅門口,並沒有進來的意思。因為光線的緣故,他看起來就像道孤獨的影子一般。

容六說:“我是來替譚密道歉的。”

“??”

“他說了一些失禮的話。”

肖騰估計自己那些言語也傳入容六耳朵了。

肖騰說:“沒關係。”

容六突然又道:“肖騰。你還是一點都沒變。”

那種從心底而起的,吞心噬骨的鈍痛又來了。

肖騰說:“是的。”

青年待要再開口,肖騰又冷冷地說:“所以你請回吧。”

時間又平淡地過去了一日。這一天再結束,他們就要告別這海島,準備回程了。

在臥室閉目養神的肖騰是被樓下的吵鬧聲驚動的。

度假別墅分為上下兩層,十分寬闊,大大小小五個臥室五個浴室,加之客廳,SPA館,私人廚房,觀景陽台,還真不是三步兩步能走完的。他分到最靠邊的全景臥室,聽到吵鬧,再走下樓來,頗需要花費一點時間。

他聽得見大女兒肖璞在炸毛:“姓容的,你能不能別再來煩我爸了?”

“……”

“我們全家出來度假,是為了散心。散心這個詞你懂嗎?有你三天兩頭地騷擾,你覺得他能散得了心嗎?”

他聽不清容六回應了什麼,但肖璞一直是潑辣的性子,聲音又高又亮:“你還好意思問,你還好意思來。”

“……”

“不管你現在是不是單身,不管你想什麼,請你不要再招惹我爸爸。”

“……”

“你遊戲人間你放得下,那是你的事,我爸沒那麼瀟灑,麻煩別再禍害他。你不要以為他看起來銅牆鐵壁,就可勁地戳刀子,他心也是肉長的好嗎?你知道他那時候變成什麼樣子嗎?”

肖騰趕下來,正聽得這一句,隻覺得背上汗毛都炸開了,登時厲聲喝道:“肖璞!”

肖璞聞聲閉上了嘴。

“瞎說什麼。回去。”

肖璞難得的,沒有和當眾嗬斥自己的父親頂嘴,隻瞪了容六一眼,轉身離開。

不等容六開口,肖騰立刻致歉:“管教不嚴,不好意思。”

容六看著他,過了一陣,才說:“你有為我,而變成什麼我不知道的樣子嗎?”

“小孩子說話沒有分寸,不用當真。”

青年輕聲說:“是嗎。”

“都是過去的事了,”肖騰做了個請對方坐下的手勢,“喝茶?”

他真的在客廳給容六沏了杯茶。

這是他所能做的最大方最鎮定的表現了,心裏已是百般翻湧,他手指也沒有顫抖。

容六看著他,像是歎了口氣。

“你真的是我所見過的,最難以撼動的人。”

“……”

“我很羨慕你。真的。”

“……”

青年真心實意地說:“我真希望我也能有你這樣,永遠都處事不驚的風度。”

肖騰道:“過獎了。”

安靜了一刻,肖騰又說:“其實我也很佩服你。”

容六“噗”地一下笑出聲來:“我們這樣互相吹捧真的好嗎。”

“你是真的瀟灑。這世上沒有什麼你不敢做的,也沒有什麼你會畏懼的。這樣很好。”

他是羨慕容六的。

容六才是那個最勇敢的人,無所畏懼,敢於追逐,更敢於放棄。人生之瀟灑,不過如此。他雖然看似一往無前,但其實並沒有這樣的勇氣。

容六“啊?”了一聲,默然不語,過了一刻,才說:“不,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勇敢。”

“……”

“在我所畏懼的東西麵前,其實我是非常膽小的。”

“……”

容六看著他:“比如說,你。”

“……”

“肖騰,你真的是個非常無情的人。你隻喜歡好的東西,隻喜歡有用的人。當然了,商人重利,凡事以利益來定取舍,這沒什麼奇怪。”

“……”

“隻是,如果有一天,我沒用了呢?”

“……”

“其實離那一天也不會很遠的,”容六笑道,“我這身體,真的說不太準。倒黴的話,一次風寒就可能要了我的命。我也不清楚它什麼時候會突然崩壞,簡直就像不定時炸彈一樣。你知道那會變成什麼樣嗎?”

“……”

“從一開始,你願意讓我留在你身邊,隻是因為我對你有價值而已。這我清楚,我也很努力讓自己更有價值。我不介意為你所用,真的。”

“……”

“但是肖騰,我不可能一直有用下去的,”容六頓了一頓,“就像容家也未必不會衰敗一樣。”

“……”

“我爸那邊出問題的那段時日,那般動蕩,群狼環伺,我真的是如履薄冰。”

“……”

“當然了,那陣子安然度過,我很慶幸,”容六說,“隻是,誰知道下一次會如何呢?肖騰,你隻願意讓強者留在你身邊,但這世上沒有永遠的強者。是吧?何況是我這種連健康都談不上的病人?”

“……”

“如果我成了一個廢人,容家又日暮西山,你會一腳把我踢開的吧?”

“……”

“想想劉罡和羅琛那樣的人,你都棄之如敝履。劉罡為肖家效力多少年,我何德何能,會比他更勞苦功高?我的下場會比他好嗎?”容六笑道,“我覺得,真到我被你掃地出門的時候,我會比羅琛還失態。我可能不止會向你潑茶水呢。”

“……”

“其實一開始我說得也不準確。我不是怕你的無情。我是怕我自己,”容六說,“我怕我到時候真的會受不了,會發狂。”

“……”

“我麵對不了被你遺棄的那一天。”

“……”

“所以我先逃走了。”

容六笑道:“所以我隻是個懦夫。我根本就不勇敢。”

容六沒有喝完那杯茶,便離開了。

肖騰木然坐在那裏。容六的指責,他無法反駁。如容六所說,他的確是那種利益至上,不擇手段的人,他從來就不是善心之士。

然而有些東西,又不盡然如容六所說。

肖騰撥了那個電話號碼。

他不愛為自己辯解,因為他並不在意外人眼光。隻是有些話他覺得需要對容六說出口罷了。

這號碼已經有三年多沒有撥過了,神奇的是他居然還記得,而且還接通了。

對方輕輕“喂”了一聲。

肖騰道:“我很抱歉。”

容六像是歎了口氣,說:“你真傻。道什麼歉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做人原則。你就是你,你根本不需要為這個而道歉。”

肖騰沉默了一陣,道:“我是覺得,可能就是因為我太無情了,你不喜歡這一點。你比較欣賞那些良善一些的人,比如譚瑤那樣。”

這話在他心裏輾轉反側了三年,如針如芒,日夜刺痛著他。

而今說出來,像是拔出一根倒刺,疼痛之餘,卻又一身輕鬆。

容六在電話那頭“啊?”了一聲。

而後他聽見容六“噗”地笑出來:“你想多了,我又不是在挑選道德模範!”

“……”

“你真傻,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如果溫柔良善是我的標準,那我糾纏你幹嘛?”

“……”

“你大概不是個好人,但你是個很有魅力的人,”青年低聲道,“對我來說,你一直都是。”

青年的聲音並不大,肖騰胸口卻猶如受了重擊,瞬間竟忘了呼吸。

靜默一陣,青年又說:“其實也謝謝你打這個電話來。”

“……”

“因為有些話,當著你的麵,我可能永遠也說不出口。”

“……”

“我說過的,我是個懦夫,在麵對永遠也無法達成的成功的時候,我隻能選擇逃避失敗而已,”也許是因為外麵下雨了,電話裏青年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沙的響動,“你知道嗎,我結婚的時候,是希望自己可以放下你,可以從頭來過。我不能放任自己去飛蛾撲火。”

“……”

“這些年過去,我覺得也一切都該都過去了,”青年說,“但是那天,再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那些都是自欺欺人。”

“……”

“我並沒有辦法改變自己。”

“……”

“我還是隻能飛蛾撲火。”

短暫地安靜了一刻,肖騰終於開口:“你說的沒錯,我是商人重利,我是討厭無用的人。”

青年在那邊像是苦笑了一聲。

肖騰又說:“在王景之前,原本還有一個老的管家。”

“……”

“他因為身體不好,早早就退了。我給他買了套房子養老,每月照付薪水,一直到他去世為止。”

“……”

“以後對王景,我也是一樣的。”

“……”

“我的意思是,並不是都你想的那樣。”

“……”

“如果容家沒落了,如果你無處可去,你可以來我這裏。”

外麵的雨更大了,傾盆而下,沙沙作響,而他依然能聽見電話裏青年略微沉重的呼吸聲。

肖騰又說:“你要是病了,就在我這裏養老吧。”

這是他所能說得出的,最美好的甜言蜜語。

他沒有等到回應,沉默過後,青年掛斷了電話。

肖騰握著沒了響動的手機,看著陽台上的雨簾,一時有些茫然。

過了一陣,他突然聽得有人在外麵聲嘶力竭地大喊:“肖騰!肖騰!肖騰!”

肖騰忙推開門,從陽台上,他看見樓下立著的青年。

雨大如瀑,青年已淋得濕透,見他出來,青年抬起頭來,在雨中望著他,大口大口喘著氣,朝他露出一個模糊的笑容。

肖騰立刻下樓。樓下客廳裏肖璞正跟柳凝一起練瑜伽,聽得人狂呼亂叫,被擾了清靜,她已是大為火光,待得分辨出是容六,肖璞更惱火了:“這是神經病嗎。”

肖騰道:“讓他進來。”

容六濕漉漉地進屋,上了樓,肖騰給他找了條浴巾,讓他擦幹頭發。

青年將頭臉草草擦淨,模樣還是顯得狼狽。

肖騰問:“什麼事?”值得這樣傘也不拿就跑出來。

青年笑道:“我隻是想來問你……”

“嗯?”

“真的會讓我養老嗎。”

“……”

青年又笑道:“我怕,晚點問,你萬一,又要改變主意了。”

肖騰道:“我豈是那種人。”

青年笑著,聲音漸漸低下去,卻沒有抬頭。。

肖騰問:“怎麼了?”

他伸手想去抬起青年的臉,對方卻抓住他的雙手。過了一陣,青年顫抖地,將他的手掌按在自己眼睛上。

他感覺得到指縫裏的熾熱和濕潤。

肖騰突然覺得心頭一緊。

他手上略微用力,將青年的臉抬起來,注視著對方通紅的眼睛。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青年脆弱的樣子。

一度他以為,這世上隻有強大的事物,才能震撼他,而此刻,他心亂如麻地領會到並非如此。

肖騰一時間裏,很想說些溫言軟語,最起碼也要是尋常安慰,然而他完全不善此道,慌了半晌,才能說:“你放心。”

容六像是想朝他笑一笑,但大概是覺得太狼狽了,終究逃避似的將臉埋在他肩上。

正待再說些什麼,外麵突然又是一陣喧鬧。

肖騰聽見譚密的聲音從樓下傳來:“沒辦法呀,思思要找爸爸嘛。”

容思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在哇哇大哭,幾個人又哄又勸,又是罵譚密,亂成一團。

“爸爸,爸爸!”

譚密也直著嗓子:“姐夫!肖騰!”

“………………”

肖騰想,照這樣下去,以後自己家裏人口會不會太多了啊。

番外之 往事

劉罡一早就衣冠筆挺地在等著了。

直到汽車穩穩當當地開至門口,車門自內打開,他才鬆了口氣。

車內出來的青年站直了身體,顯得長身玉立,眼光四處一繞,便有著說不出的風流婉轉。青年見了他,立刻露出滿麵春風來。

“劉罡!”

“肖昱。”

青年大步過來,和他用力擁抱了一下,拍了一拍肩。分開之後又端詳著他,認真道:“我好想你。”

劉罡說:“留學回來說話就變得這麼豪放?”

青年說:“哪有,我對你從來都這麼直接又誠懇的!”

將行李送回家中,整理了一番,年輕的貼身男仆王景因為終於可以跟隨少爺一同歸鄉回國而興高采烈,忙前忙後。

肖昱說:“王景,這次回來,你該打算娶個媳婦了吧?”

王景愣一愣:“啊?少爺,我還沒有那想法呢。”

“為什麼?”肖昱問,“你年紀也不小了,該成家了。”

王景撓一撓頭,說:“我還是想跟著少爺……”

肖昱打量著他,彎起嘴角:“難道,你不想要媳婦是因為,你喜歡男的?”

王景大驚失色:“少爺,我沒有啊!”

這也太驚世駭俗了,他一個小男仆,哪裏吃得消這種名聲。

待得王景驚慌失措地跑了,劉罡說:“你又逗他。”

肖昱笑道:“你不覺得他特別好玩嘛。”

劉罡敲一敲他的額頭:“你啊,總是這樣。”

回國的這段時日,肖昱的日子是十分愜意的,他多情慣了,又把外麵的那套開放作風帶回來,加上生了那樣一副英俊瀟灑的皮囊,不免到處沾花惹草,留下許多風流債。

這些風流債,有的好處理,有的不好處理,劉罡不得不屢屢出手,替他處理善後。

然而,幫朋友擦屁股不可怕,可怕的是這朋友全然不知悔改。

每次劉罡提及這些事,稍有震懾警醒之意,肖昱就露出無辜的模樣來:“我對她們都是真心喜歡啊。隻是那喜歡不一定長久而已,過一段時間就變成不喜歡了。喜歡是真心的,不喜歡也是真心的,我又能怎麼辦呢?人怎麼能違背自己的真心呢?”

劉罡著實無言以對。他看著肖昱,青年即使不言不語,看起來也是神態含笑,眼波含情,天生的一枚性情中人。

多情的人,其實才是最無情的。

不管是誰,隻要愛上肖昱這樣的人,那就是飛蛾撲火,萬劫不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