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落梅麵具(1 / 3)

第二十八章 落梅麵具

事實證明,男子都是一個樣。虞楚之今宵的溫柔,都給了赫連飄飄和重適。他微笑著舉杯,回敬赫連飄飄。

“早已聽聞虞公子美名,英雄大會上的比武,至今仍被人們傳作佳話。今日一見,方知公子星目雲發神清絕,人間迥別。”赫連飄飄又舉杯,“虞公子是真正的英雄,小女子再敬公子一杯。”

“英雄一名擔當不起,不過多謝赫連姑娘。”虞楚之依然是微笑著飲酒。

“小女子絕非過譽,公子武功獨步九域,無人能敵……”一長串美譽過後,赫連飄飄再次舉杯,“虞公子請。”

是人都看出來,赫連飄飄在灌虞楚之酒。可是,任何男子都不會討厭如此醉酒,虞楚之也不例外。轉眼倆人十多杯下肚,均麵不改色。雪芝有些擔心。她知道赫連飄飄是千杯不倒,卻沒考慮過虞楚之的酒量。看他現在的模樣,好像一點事兒也無,依然口齒清晰,笑容溫和——看不到他的臉,這是最要命的。

喝了好一會兒,待人們不再看他們,赫連飄飄湊近道:“小女子有一個問題想請教公子。”

“姑娘請說。”

她看了一眼七櫻夫人,又巧笑低聲道:“為何公子要一直戴著麵具?是七櫻夫人的命令嗎?”說罷她用眼角瞥了雪芝。雪芝朝她豎了個大拇指,繼續喝鮮魚湯。

虞楚之轉眼看了看她,眼角露出點笑意:“這是秘密。”

“那公子可否告知,麵具上的櫻花何解?”

虞楚之依然笑著,搖搖頭。不管他再怎麼拒絕,被這樣一個美人糾纏,還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總是開心的。他們對話內容如何雪芝不關心。隻要挨到宴會結束,讓赫連飄飄一舉攻陷他,用盡所有招數讓他銷魂蝕骨,柳畫那邊自然便可以先放放。她盤算著,起碼可以延長一個月。一個月,可以做很多事……當她尚在暗自計劃,突然看到虞楚之站起來,走向七櫻夫人,跟那個壯闊的血櫻子說了幾句話,那血櫻子搖搖頭。虞楚之又回來坐下。然後,雪芝聽到赫連飄飄嬌滴滴道:“你跟他說的柳畫,是什麼人呀?”

“是我未婚妻。她到現在都還沒來,我擔心她是在路上出了什麼事。”

“肯定不會有事的。她若真來,反而有些了無生趣呢。”

“不會的。”

“你的意思是,我在這裏陪著不好玩嗎?”

“當然不會。赫連姑娘談吐風趣,人也很可愛。”

雪芝這才鬆了一口氣。當一個男子說女子可愛,隻有兩種可能:第一,他對她很有好感。第二,她不夠漂亮。很顯然,赫連飄飄不是第二種。但才過了一盞茶的工夫,虞楚之便又走過去,跟那個血櫻子說話。那血櫻子點點頭,便出去了。赫連飄飄撚酸道:“又是找你那柳畫,真沒勁。”

兩個人又聊了半天,那個血櫻子回來,跟虞楚之說了幾句話。虞楚之又轉而跟赫連飄飄說了幾句話,便打算站起來。而赫連飄飄拉住了他的衣袖,又看向雪芝。看來虞楚之打算離席,去找柳畫。雪芝幾乎要冒出冷汗,朝赫連飄飄點點頭。赫連飄飄顰著眉,樣子嬌弱美麗至極:“你叫他們去找找便是。飄飄在此,虞公子便這樣走了?”

虞楚之果然吩咐另一名壯闊的血櫻子去,自己留下來。但接下來,他一直心不在焉,幾次赫連飄飄和他說話,都半晌才回神。赫連飄飄又回頭,無助地看著雪芝。想來這是她頭一回被人這樣對待。

事情不好辦,虞楚之和柳畫的感情比雪芝想得要深。雪芝看著虞楚之,思慮許久,最後終於伸出食指和中指,放在下巴上,做出手語暗示。赫連飄飄先是一愣,朝她使了個“你確定嗎”的眼色。雪芝抿著唇,沉重地點頭。赫連飄飄咬唇,她知道自己是恪守本職的。她的魅力絕對不隻這點,本來這種殺手鐧她不屑使用,可是看這情況,確實不用不行。她的雙手輕輕搭上虞楚之的手臂,胸脯往前挪了挪,若有若無地蹭了蹭虞楚之的手肘:“虞公子……我家後院裏有幾株玉梅,花蕊芬芳。這臘月間開得很是旺盛,嬌豔欲滴,不知道公子可有興趣去賞梅飲酒?”

虞楚之回頭看看她,有短暫的停頓,但很快又微笑道:“今宵時辰不早,改天吧。”

赫連飄飄震驚之至。她確定,虞楚之那停頓時別有深意的眼神,說明他是聽懂了的。但她又在懷疑,他是不是沒聽懂——怎可能有人會拒絕她?難道說,他是手頭很緊……她再試探道:“賞花是不要錢的。若是虞公子……折花也不用錢。”

虞楚之還是柔聲道:“花枝何堪折?還是遠觀勿褻瀆之來得好。”

赫連飄飄雖恪守本質,但自尊心特別強。聽到虞楚之這句話,她的臉由白轉紅,狠狠一拍桌,起身欲去。但她剛一轉身,手便被雪芝拉住。雪芝對她使了個眼色,低聲道:“你別忘了你收了多少銀子,坐下。”

赫連飄飄也壓低聲音道:“這虞楚之根本就是個太監。他連和尚都不算,和尚看了我也會動心的,你說他是不是——”

“坐下。”

赫連飄飄瞪了一眼雪芝,才不甘不願地坐回去。雪芝提起裙擺,坐到虞楚之的右側,想了想道:“虞公子,瞧瞧這左府外的夜,晚月亭畔,闌邊紅梅,分明有天上好景做伴,何故一晚心神不寧?”

虞楚之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是有心事。”

“左四爺大喜的日子,我們也不必想太多,將煩惱放到天亮後吧。”雪芝抬眼,舉杯,對他淺淺一笑,“來,我敬你。”

虞楚之看了她許久,才舉卮,仰頭一飲而盡。雪芝正準備飲酒,手臂卻被不明物體碰了一下。一些酒水灑在虞楚之身上。

“啊,抱歉。”

雪芝忙從腰間拿出手帕,準備遞給虞楚之。可就在她伸手的瞬間,桌下有一隻手繞過,在她背部輕輕一拍,位置恰到好處。她整個身體往前撲過去,不偏不倚,趴在虞楚之身上。這下,周圍已安靜得讓她汗毛豎起。同時,她聞到一股很淡的香味。這個味道很熟悉,卻又陌生得讓她想不起來。她隻想著趕快坐直身子,脫離這窘境。哪知道身子還沒直起,那隻手又在她的腰際輕拍一下。接下來,虞楚之的櫻花麵具和一雙琥珀色的瞳孔,便放大了呈現在她麵前。她看到他的眼中露出了一絲不懷好意的笑意,可已經來不及。她的臉離他很近,他稍微一偏頭,便吻上了她的唇。

“唔……”隻是輕輕一碰,雪芝便敏感地後退。

但,和她唇瓣相貼,他先是故作驚訝地睜大眼,像因美人突如其來的熱吻而感到驚喜,笑意更深了一些。他非常“配合”地雙手捧住雪芝的頭,手指插入她的長發間,身體貼近她,舌尖靈巧地撬開她的唇,探入她的口中。

不是這樣。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和周圍人看到的完全不一樣。她不想吻他,她不想靠在他身上……她更不想張口回應他!可她武功遠遠不及他。在他放開她之前,自己什麼都不能做。雪芝掙紮著,用力地捶打他的胸口。可是她的手臂被他壓著,抬不上來。放在下麵,又被他的衣服和桌子擋住……

直到她已經無力反抗,疲憊地癱在他的懷中,他才放開她。周圍人眼睛瞪得圓圓的,也是意料中的事。赫連飄飄驚得微微張口,煙荷的下巴可以掉到桌子上,而左陽手中拿著一根筷子,另一根筷子已經掉到了地上。再解釋已無用,也再無顏待在這裏。雪芝站起來,快速衝出大廳。在她走到門口時,虞楚之站起來道:“雪宮主,無妨,在下知道你已喝醉……”

這都是他的詭計。雪芝擦著嘴唇,羞憤地往左府大院外跑。然而,一道白色身影倏然閃過,停在她的麵前。

明月已盈如團扇。霧煙玲瓏,月露雲端。虞楚之擋在她的麵前,隻穿了一件薄衫。他身後是花瓣飄零的梅樹,粉色花瓣帶著夜色的清冷幽寂。雪芝眯著眼看他許久,突然一拳朝他擊去。他一掌接下,像接了少女的繡花拳頭。雪芝怒道:“我和虞公子有何深仇大恨,何以如此害我?”

“你不乖。”虞楚之帶著抹溫柔卻冷漠的笑意,“三番五次讓赫連飄飄糾纏我,是出於何種目的?”

“那是她自己對你有意,與我無關。況且,你不是清心寡欲得很嗎?既然什麼都沒發生,又有什麼好說的。”天很冷,雪芝後悔不穿外衣便跑出來。一邊說著,她一邊強忍不讓牙關打戰。

“我不是清心寡欲,而是色心太大。在見過重姑娘這樣的人間絕色以後,她那樣的庸脂俗粉怎能迷倒我?”

“是嗎?”

“很冷吧。”虞楚之將她另一隻手也握住,放到胸前捧著,“靠到我懷裏來。”

雪芝狠狠將他推開:“你有病!”

虞楚之道:“對了,聽說你前幾天才帶人去了瓊州?”

“是又如何?”

“那裏怎樣?”

“還可以吧。你沒有去過嗎?”

“沒有。”

“我是去辦事的,不過之前去過很多次。瓊州風煙如畫,海浪壯觀,而且一點兒也不冷。”剛說完她便覺得不大對,怎麼跟他閑話家常起來?

但她正準備和他翻臉,他又道:“哦,我家老爺子上個月也去了瓊州,打算去那裏過年。但是前兩天發了病。”

於是,她又不忍打斷他:“怎麼回事?病情嚴重嗎?”

“過世了。”

這一句輕描淡寫的話,竟讓雪芝鼻尖一酸:“對不起。”

“無妨。隻是有來豈不疾,良遊常蹉跎[ “有來豈不疾,良遊常蹉跎”:出自晉·謝混《遊西池》。

]。景是如此,人亦是如此。”

雪芝搖搖頭:“我也失去過親人,我知道你的感受。而且,我失去的親人很多,到現在為止,便隻剩下適兒和二爹爹。爹爹,我的另一個兒子,還有我的丈夫……他們都離開我了……”

虞楚之一直沉默著。或許是喝得太多,她說得太多。意識到這一點以後,她立刻抬頭強笑道:“不過還好,現在的丈夫和我感情很好,以後肯定會好起來。”又覺得這句話似乎有些多餘。真是越說越多,越說越錯。

許久的沉默後,虞楚之突然道:“你想殺了公子,是嗎?”

“是。”

“那若你現在的丈夫便是公子,你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