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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常師傅、小鄭一起護送著我師傅趕往了縣醫院。到了縣醫院我和小鄭急著跟搶救室的大夫說了我們的血型,並且擼胳膊挽袖子準備給我師傅獻血,急診室的大夫一把把我倆推開,把一個氧氣麵罩按在我師傅的鼻子上,緊接著呼啦又上來了四五個大夫,這幾個人飛快地將我師傅推進了搶救室的大門。

我和小鄭開始在搶救室門口轉著圈地等待消息。小常師傅蹲在地上掏出一支煙來叼在嘴上,然後用他那雙沾著我師傅血的手擦火柴,或許是火柴盒在他從鍋爐的出灰口往鍋爐裏麵鑽的時候被壓壞了,或許是他不住顫抖的手不聽使喚了,我看見他把幾根火柴都弄斷了也沒能將火柴擦燃。

我這時忽然想起來,我的兜裏應該有一個打火機,那是昨天打籃球的時候跟小郝要的。小郝這個人愛顯擺,打籃球之前他掏出來一個造型很別致的打火機讓我看,我立即就被這個打火機的顏色和外形吸引了,打火機是一個啤酒罐的造型,顏色為鮮豔的紅色,這樣新穎造型的打火機在那個年代幾乎沒人見過。於是我立即就從他的手裏把打火機搶了過來,問他哪兒來的。他跟我爭奪著,說外國貨,托人從香港帶回來的。我說難怪沒見過,給我吧。他把打火機奪了回去,說美得你,我等它都等了一年了,好不容易才有親戚從香港給帶回來。我問他你家有海外關係?小郝說別瞎說,沒有海外關係,要是有海外關係我能進咱們廠嗎?是我家一個親戚在土耳其大使館工作,回國時路經香港給我買的。我說既然是這樣,你再讓你家親戚給你從香港帶一個,這個給我吧。小郝舍不得,說你也不抽煙,要它幹嗎?我說看著玩兒不行嗎?說完,我就到他的手裏去搶。小郝趕緊把打火機揣到懷裏。我於是就說,你不是說你欠我的嗎?你不是說我大恩難報嗎?說假話呢吧?一個破打火機你都舍不得,還提什麼報大恩呢?算了,咱也別桃園三結義什麼的了。小郝聽我說了這話,猶豫了片刻,之後戀戀不舍地把打火機拿出來,送給了我。

見小常師傅擦不燃火柴,我便想掏打火機給他把煙點上,盡管我知道醫院裏不讓抽煙,但是我還是非常想讓小常師傅能在這個時候抽上一口。因為我見他渾身一直不停地在抖;因為他現在是我和小鄭乃至躺在搶救室裏我師傅的主心骨。可是當我把手伸到褲兜裏時,卻沒摸到那個啤酒罐造型的打火機。褲兜裏沒有,我又在上衣兜裏摸,上衣兜裏沒有,我又重新摸了一遍褲兜,渾身上下的口袋都摸遍了,可是依然沒找到。

哪兒去了?我開始問自己,明明我是帶著它去的機加工車間鍋爐房,明明是在換工作服時,我把它很仔細地塞到我工作服的褲兜裏的,怎麼會一下子找不到了呢?鍋爐房發生爆炸的時候,我被一股力量掀翻在地,滾出去老遠,難道是在我翻滾時,打火機掉出去了?不對,我覺得這不大可能。猛然間,我想到了那個令人討厭的老梁,那家夥死纏爛打地讓我幫他焊自行車,那麼焊槍是誰點燃的呢?我還是老梁?當時我記得我為了懲罰他,是讓他雙手扶著自行車的,既然他的雙手都扶在自行車上,那麼點燃焊槍的就一定是我了?一定是我用打火機點燃了焊槍後,順手就把它放到了鍋爐的爐台上。

正為丟了小郝給我的打火機懊惱時,搶救室的門忽地一下被打開了。

誰是家屬?

我……我……小常師傅哆哆嗦嗦地從地上站起來回答說。怎……怎麼……樣……大夫?他兩隻眼睛很惶恐地望著從搶救室裏走出來的大夫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