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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也不會想到從甘肅回來之後,史乃慧會發生如此之大的變化。

在甘肅陪數學家執行任務的時候我便歸心似箭,心裏一直都在想著趕緊拿到數學公式,趕緊回家,因為我的心裏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史乃慧,可是等我從甘肅回來,急不可耐地到機加工車間找她,她卻一反常態,對我極其冷淡。

史乃慧隔著車間的大玻璃窗看見我朝她招手,很不情願地離開了車床,磨磨蹭蹭地走了出來,在她走向我的過程中,我沒有從她的雙眸裏看到久未見麵的驚喜以及對我的渴望。她的眼神很黯淡,沒有一點神采,也就是說,她見到我就仿佛見到車床上的一個被加工的零件一樣,既不冷也不熱。史乃慧的這副表情,在我心裏燃燒著渴望的火焰上澆了一盆冷水,我的心便嗖地一下子涼了。

史乃慧拿棉絲擦著手走到了我的麵前,始終不看我,隻盯著手和棉絲。因此,我便把在心裏準備好了的許多熱切要表達的話咽了回去。我倆一時間好像誰都沒話要跟對方說,隻好傻呆呆地麵對麵站著。後來站的時間長了,見車間裏老是有人出來進去的從我倆身邊經過,我便問她是不是很忙?史乃慧嗯了一聲。我便說,那好,你先忙,晚上七點我去你宿舍樓下等你。

晚飯後,我提前到女工宿舍樓下去等史乃慧,可是史乃慧好長時間都沒從樓上下來。看樓的大媽大概是見我站在那裏挺傻的,有些可憐我了,就說你等著,我上去給你叫她。大媽叫過她之後又過了好一會兒,史乃慧才很慵懶地從樓上走下來。她依舊還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站在我的麵前,不看我,不理我。我伸出手想拉她的手,可是她卻閃電般地躲開了。

最後,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問她你怎麼了?是不是我到甘肅沒給你寫信你生氣了?我說,我在甘肅住在監獄的招待所裏,寫信和打電話都不方便。

見她始終不置可否,不說話,我就又問她你到底是怎麼了?我哪裏做得不好,讓你不高興了,你倒是說話啊!

史乃慧這才拿眼睛看了我一下,說了一個字:煩!至於她煩什麼,煩誰,是不是煩我不知道,問她,她一句話都不說。

史乃慧從未有過的冷淡讓我抑鬱不已。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讓我心裏頭也極為不快。

我回來的當天,跟趙德彙報甘肅之行的情況時,順便問了他老梁的情況,我擔心他對我反映的情況不加以重視。趙德輕描淡寫地說對老梁的懷疑基本上可以解除了。我很驚訝,問其緣由,問其是否翻查了梁公館?是否發現了電台?問其可否見到了和他接頭的那個小個子男人?是否對其進行過審問?趙德很耐心地等我把所有的問題一口氣兒地都問完了,然後不緊不慢地說,你別看我跟老梁在一個廠裏工作了這麼多年,但是不經過這次監視,我還真不了解老梁,不知道他的背後還有那麼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趙德說,老梁是十幾年前響應黨和國家的號召,來到東北支邊的知識青年。趙德說,當時來自全國各地,到東北屯墾戍邊的知識青年約計有幾十萬人。這些知識青年組成了一個農墾師,以團為單位,在一片片的草甸子上麵邊開荒邊生活邊戀愛。來自山東的老梁和來自北京的女知青小田便是其中的一對兒。趙德說,當時知青們的生活條件很艱苦,衛生條件很差,因此每個人的身上都長滿了虱子。他說,老梁和小田的那個淒美的故事,就是這小小的虱子引起來的。

趙德說,當時知青們的生活條件很艱苦,由於沒有條件洗浴,因此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長滿了虱子。為了對付這些虱子,知青們想了很多辦法,比方說用手擠,比方說用開水燙,但是即便如此,也永遠製止不了虱子在身上的滋生。製止不了虱子的滋生,大家於是又想了盡量避免讓虱子滋擾的辦法,這個辦法就是裸睡,男生們是這樣,女生們也是這樣。他們在睡覺之前都把衣服脫得精光,甚至連一條褲衩也不留,目的就是不讓虱子有藏身的地方,目的就是不讓虱子在自己熟睡了之後,吸食身上寶貴的血。

趙德說,那是一個秋夜。小田晚上起來小解。他說那個時候他們知青的宿舍裏本應有一個尿盆兒的,可是恰巧的是小田她們宿舍有一個上海知青,她不但嬌氣,並且鼻子還特別靈敏,容不下一丁點兒異味兒,因此她不允許在屋裏放置那個東西。為了照顧這個女知青,因此大家隻好在夜裏到屋外去方便。

由於是秋天的夜晚,天氣並不是很冷,小田從被窩裏鑽出來到屋外去方便時就沒穿衣服,她是想速去速回。可是,等她方便完了再跑回來時,卻發現宿舍的門被從裏麵插上了,原來先於她到外麵方便的還有另外一個女生,這個女生方便回來之後,不知道小田還在外麵方便,所以一順手便把房門上了門閂。小田見宿舍的門被從裏麵插上了,就光著身子在屋外拍門,但此時大家都熟睡了,拍門聲誰也沒有聽見,恰在此時,一個男知青也走出宿舍方便,那男生見一個人影兒在女生宿舍前麵晃動,以為有賊,就朝她跑了過來,光著身子的小田於是便恐慌了起來,情急之下慌不擇路,一頭紮進了農墾團值夜班兼喂馬的老光棍兒居住的馬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