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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數學家在廠大門口發現了烏爾真,立即跟廠部要了車,把他接回了廠裏。在趙德的安排下,我先去總務處給他領了一套工人的工作服,之後我倆負責給他洗了澡。說實話,在整個洗澡的過程中,我一直都想問明白他出了長春火車站之後,都遇上了什麼事兒,以至於最後到了流落街頭形同乞丐的地步,可是烏爾真始終一言不發,始終處於萎靡的狀態之中。雖然他也時不時地說上一句半句的話,如謝謝、抱歉之類的,但是對我的問話,他始終避而不答。給他洗完澡,數學家安排他睡下。烏爾真大概真是困極了,因此躺在床上沒多長時間就呼嚕呼嚕地打起了鼾聲。數學家坐在了他的身邊,像是守候著一個嬰兒似的,不住地拿手在他的身體上撫摸著,看見我不停地在屋子裏麵來回走動,數學家便停住了撫摸的手,跟我說,小金你別急,等一會兒吃飯時,我給他敬酒壓驚,這家夥的脾氣我知道,三杯酒下肚,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就全說了。

中午,廠領導和趙德過來看望烏爾真,我知道幾句寒暄過後,他們會請烏爾真到廠招待食堂用餐,他們會給他接風壓驚,因為我覺得自己水暖工的地位太低,進不得廠招待食堂,上不得領導的餐桌,因此在廠領導們進屋後不久,便訕訕地回避了。所以,所有烏爾真敘述的,他從長春火車站出站之後,發生的離奇古怪的事情,我都是聽數學家跟我轉述的。並且,數學家在轉述時特別提示我說,烏爾真把那些事情前前後後敘述了好幾遍,在他的敘述中,前後次序混亂,邏輯關係混亂自不必說,就連每一遍和每一遍之間,在一些情節上都有出入,都不太一樣。數學家說,他是在聽了烏爾真好幾遍的敘述,進行了大致的梳理之後,才得出了這樣的故事——

那天,烏爾真從長春火車站出站後,第一眼就看到了位於車站廣場中央的毛主席雕像,他目測了一下,出站口距離雕像的距離有七八十米的樣子,於是他就沒有著急,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朝雕像走去。走到半途中的時候,他覺得有一個很高很壯的人靠近了他,並且還用一隻胳膊,很有力地挾持住了他的一隻胳膊。他問那個人你是誰,要幹什麼?那個人則虎著臉回答說別說話,隻管跟我走!烏爾真便停住了腳步,借著出站時人多,高聲問那人,你要幹什麼!我跟你說,我可是有人來接的,人就在那個雕像下麵!可是他的話音未落,就見一輛麵包車突然開了過來,在他的麵前急刹車停住後,車門開了,從車裏又跳出一個家夥來,之後,兩個人一人一隻胳膊,便將他扭上了汽車。烏爾真說,他被扭上車立即便被用黑布蒙上了眼睛,堵住了嘴。

車開了很長時間之後才停下來,烏爾真被帶到了一間房子裏。房子裏很黑,很潮濕。房子隻有一個門,沒有窗子,隻是在接近房頂的部位,有一個不大的方形的窟窿,用以通風和透光。沒人告訴他把他帶到這裏來究竟是為什麼,究竟要幹什麼,隻是他被帶到這間房子裏之後不久來了一個人,這個人不是在廣場上挾持他的那個人,這個人很瘦弱,很猥瑣,嘴的兩角上長著稀稀拉拉的胡須。這個人進來後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後命令他把衣服脫了,全脫了。他堅持不脫,用雙手護在胸前,結果就招致了一番毒打。毒打之後,他所有的衣服便被扒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