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乃慧從昏迷中醒來，反複兩次告訴我“特務……是，特務……”的那句話，讓我十分震驚。把她最近一直對我采取的冷淡態度繼而還我日記本然後吞食安眠藥自殺的舉動連貫起來看，她說這句話絕非偶然。她一定是知道了或是掌握了相當的證據。我還分析，她的自殺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特務的活動涉及了她、影響到了她，甚至是威脅到了她，她是絕不會想到要了結自己生命的。我覺得，史乃慧的自殺，一定是為了擺脫什麼事或是什麼人，以此進一步推理，她要擺脫的人，就應該是她要告訴我的那個特務，她要擺脫的事情，就是那個特務的活動。而她之所以要冷淡我，還我日記本，實則是在保護我，不願意讓我受到任何牽連。想到此處，我覺得應該幫史乃慧一把，我要首先弄清楚那個特務到底是誰。我試著開始回憶史乃慧跟我說“特務……是，特務……”時的情形。我忽然想起了她的一個眼神，在說“特務……是，特務……”之前，她的眼睛似乎是朝著她的左邊下意識地瞥了一下，當時她的左邊，站著陪護她的同車間的女工和她爺爺馬叔兒。我還回憶起了史乃慧跟我說“特務……是，特務……”之前，沒有發出聲音的那個口型，她的口型是半圓的張開的，根據這個口型，我覺得她所要發出的，應該是O或A的音。這或許應該就是那個特務的姓氏。我試著從漢語拚音裏麵找出她要告訴我的那個字。可我絞盡了腦汁，除了“O=奧、我”或者“A=阿”之外，沒有再想出其他的發音，沒有聯想起相關的姓氏。我一時間覺得自己的腦子很亂，我理不清頭緒，不知道史乃慧要告訴我的那個特務究竟是誰，他的名字到底叫什麼，和她圓形的口型以及O或A的音有什麼關聯。
我決定立即離開醫院，立即把史乃慧告訴我有特務的這一重要情況，彙報給廠保衛科科長趙德。
我借故出來時沒跟單位請假，並且馬上要跟夥食科籃球隊比賽和馬叔兒告別，說我必須回單位了，等周末有空了再來看小慧。
馬叔兒一麵說著謝謝，要不是你及時發現了小慧，小慧恐怕就搶救不過來了，一麵把我送出了縣醫院。臨別時，他站住了腳，問我剛才小慧醒過來時，都跟我說了什麼？她是不是想吃什麼？小慧這孩子命苦，從小就沒了爹媽，她要是想吃什麼，我就是自己不吃不喝傾其所有也給她買！
我想回答他說，小慧說“特務……是，特務……”，可是當話剛要說出口，特務兩字都含在嘴裏了，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把這兩個字給咽了下去。我馬上就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她的聲音十分微弱，她究竟說了什麼我也沒聽清楚。
回到了廠裏，我趕緊去廠保衛科找趙德。可是當我氣喘籲籲地趕到保衛科，水沒顧得上喝一口，甚至連臉上的汗水都沒來得及擦，就急匆匆地把我聽到的，史乃慧告訴我的，有特務的消息彙報給了趙德。
趙德用一臉的不屑聽完了我的彙報，之後問我，說完了？
我對他的表情相當驚訝，並且相當莫名其妙，我回答說說完了。
趙德見我滿頭是汗，就伸手給我擦了擦，說，向後轉，齊步走！回去休息！
我徹底搞不懂了，我心中的驚訝一瞬間變為了憤懣，我不解其意，他作為一個廠的保衛科科長，怎麼能這麼敷衍前來跟他彙報有特務這樣一個重要情況的人呢？我一把將趙德摸在我額頭上的手撥開。
有特務您聽清楚了沒有？我凝視著趙德的臉，問他。
聽清楚了，趙德還是一臉的冷漠和淡然，他說，你說，機加工車間，服毒自殺的史乃慧從昏迷當中醒來，跟你說了一個重要情況，咱們廠裏有特務，對吧？
我說對呀，我跟您彙報了這樣一個重要情況，您怎麼無動於衷，怎麼就這麼一句輕鬆的向後轉，齊步走！回去休息！就把我打發了？
趙德聽了我這番話，就做出了一臉的疑惑，問我，讓你向後轉，齊步走！回去休息！這不對嗎？你辛苦了一整天了，回去休息不應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