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簡單?可為什麼會發生這種現象呢?”塗小姐不滿地說,“我以前可是從來沒有經曆過這麼可怕的時刻,難道我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嗎?”
“過度疲勞可能會引起‘鬼壓床’,此外,有睡眠或者呼吸障礙的人也容易出現這種情況,比如把頭埋在被窩裏睡就容易因為呼吸不暢而醒過來,這時身體卻依然處於睡眠狀態。”朱先生話鋒一轉,“不過,塗小姐會體驗到‘鬼壓床’,可能不僅僅是旅途勞頓,恐怕還有別的原因。”
“兔小姐”正想繼續問個明白,朱叔父帶著王有海和他的妻子梅鈴鈴走了出來。隻見王有海麵色鐵青,似乎滿懷心事。
“已經對他們說明了,那些伎倆都是騙人的。”朱叔父對朱先生說道,“剛才還在屋子裏搜到了這些東西……”說著,朱叔父搖了搖手裏的幾個化學藥品的瓶子。
王有海抬頭盯著朱先生,那目光幾乎可以殺人。他咬牙切齒地說:“你們說我在搖簽子的事情上動手腳,不過是推測罷了。這些破瓶子也不能作為證據。而且那麼多人聽了我的話,買了股票賺到錢——難道那也是我可以做手腳的嗎?”
朱先生針鋒相對地回答說:“那是再簡單不過的生意經。你讓所有來找你谘詢的人都買同一隻股票,就相當於頃刻間有無數人為這家公司投資,股票價格當然猛漲。估計你自己也會買下大份額,然後看準時機拋售掉。這間別墅恐怕就是這麼賺出來的吧?可惜王先生,你這種行為是違法的。”
“有人賺錢,總會有人賠錢!”塗小姐說,“他從中撈取好處,那些小蝦米的散戶不就被套牢了嗎?”
“是啊,所以王先生隻是說股票價格會漲,並沒有保證讓每個人都賺到錢。那些無法及時抽身的散戶,隻好自己吃啞巴虧了。”朱先生說,“不過,長此以往,難免不讓人看出其中的門道。”
“嗯,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王先生上半年虧損了五百萬元,好像是被一個有權有勢的受害者報複了。”朱叔父在一旁不冷不熱地說道。
“人們會上當一次,但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上當。所以,這回王先生才想借塗小姐的筆在其他省市揚名,從而招攬更多的冤大頭吧?”“你們……說得太過分了!”王有海氣得臉色都變成了紫黑色,“我的能力是真的,是真的!十年前那個局長的兒子,就是被我在夢中殺死的。你們不信的話,我現在就去做夢,到時候你們可別後悔!”
塗小姐看著他那扭曲猙獰的臉,心裏陡然升起一股寒意,戳得她脊背都痛起來。這時,一直在旁邊沉默的梅鈴鈴終於開了口:“有海,不要再說那些話了。算了,算了吧!求你了!”她的聲音聽起來是如此痛苦,把人的心都扭疼了。
“婦道人家,你懂什麼!”王有海像瘋了一樣,臉上露出癲狂的笑,“哈哈哈,朱警官,你追查我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十年了,你還不肯放下那樁案子。今天,我就讓你死個明白吧,讓你知道超能力者是怎麼殺人的!姓朱的,你敢嗎?”
朱叔父被他激怒了,大喝道:“有什麼不敢的,我才不信什麼夢境殺人。我一定能揭開你的真麵目!”
王有海繼續狂笑道:“好,老婆,帶朱警官去客房休息。”然後,他轉向塗小姐,惡狠狠地說,“你們兩個給我好好地看著,看我有沒有做手腳!”
說著,王有海在沙發上躺下,徑自睡起大覺來。
塗小姐和朱先生麵麵相覷,都覺得王有海瘋了。
王夫人把朱先生領到了樓上的房間,然後下來將鑰匙交給朱先生,並回廚房給他們煮了咖啡。塗小姐坐立不安地捧著咖啡杯,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不行。看著在沙發上睡得正酣的王有海,她不禁想象這個“夢大仙”此刻會不會正穿牆過壁,進入樓上的客房,對朱叔父下毒手呢?可是朱先生卻顯得十分篤定,平靜地喝著咖啡,想著心事。
兩三個小時後,王有海醒了過來,睡眼惺忪地盯著他們倆說:“怎麼樣?上樓去看看吧!”
在夫人梅鈴鈴的帶領下,塗小姐忐忑地跟著他們上了樓。朱先生拿出夫人交給他保管的鑰匙,打開了房間的門,裏麵的景象令人大吃一驚。
朱叔父滾倒在床邊,身體蜷縮著,胸口被一把小刀刺中,血跡蔓延開一攤。朱先生快步上前大叫:“叔父,叔父!你醒醒啊!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塗小姐整個人都快暈倒了,心裏懊悔地想:都怪你,剛才若無其事,現在可好,真的出事了!
王有海哈哈大笑起來:“我早就說過,我的能力是真的。哈哈哈……愚蠢的人啊,現在你們總能相信了吧?安息吧,朱警官,這就是跟超能力者作對的下場!”
幻滅的真相
朱先生放下叔父的屍體,擦幹了眼淚,毅然轉過身對王有海說:“是的,現在我明白了,你們究竟是用了什麼樣的方法將人置於死地。在這房間裏麵,還殘留著未湮滅的證據!”
連同塗小姐在內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在剛過去的三個小時裏,所有的人都在樓下大廳,未曾有人上過樓,王有海更是當著他們的麵呼呼大睡,他究竟能用什麼方法殺死朱先生的叔父的呢?
隻見朱先生走到組合衣櫃的旁邊,從兩個櫃門中間的地麵上抽出了一根鋼管。塗小姐定睛一看,那根管子就像朱叔父曾經給他們描述過的那般模樣,一端開口,另一端封閉,並且帶著一個圓包形的凸起。王有海的臉上並沒有吃驚,反而流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
朱先生往管子裏麵張望了一下,找一個塑料袋套住管口,說:“所有的秘密都在這根管子裏。”
“那裏麵是什麼?”塗小姐心髒怦怦直跳。
朱先生並不急於回答她的提問,反而問道:“塗小姐,你知道床頭櫃的那個雕塑是如何被人調換的嗎?而你昨晚又為什麼會出現‘鬼壓床’的現象呢?”
“那是我在夢裏調換的……”王有海負隅頑抗道。
朱先生笑了笑,拿起床頭的那個雕塑,說:“看,這個雕塑的表麵是一層橡膠狀的東西,它具有彈性。”
“你是說,它是被揉捏成這樣的嗎?”塗小姐不屑地說。
“不,它不是被揉捏的。昨天晚上我親自把寫字台搬到門後麵,並且坐在那裏,沒有人能夠進得來的。”朱先生嚴肅地說,“唯一合理的解釋是,這個雕塑是自己變化成現在這般模樣的。”
“自己變化?”塗小姐上下打量著那個黑漆漆的東西,做不解狀,“你以為它是孫悟空啊,還會自己變化?真好笑。”
朱先生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雕塑的外皮,輕輕地往外拉起,外皮就像人類的皮膚被拉扯時一樣,“如果在這層皮下麵塞進某些會變化的東西,就可以讓它變成一塊石頭的樣子了。”
“會變化的東西……”塗小姐開始覺得朱先生說的事情或許是真的了,她仔細思索著,“難道是冰塊,融化之後就消失了?可是不對啊……即使冰融化後又蒸發,床頭櫃上麵也應該留有水漬啊!”
“很接近了。”朱先生笑道,“有一種常見的東西,可以直接從固態變成氣態,塗小姐在中學課本上一定學過。”
這下事實就很清楚了,塗小姐立刻大聲回答:“是幹冰!”
朱先生抹掉了鼻涕,接過話茬道:“沒錯,幹冰可以直接升華變成氣態的二氧化碳,並且吸收大量的熱,所以昨晚這個屋子才會冷得出奇,凍得我都感冒了。而我和塗小姐感受到的那股奇怪的困意也是由於屋內二氧化碳濃度過高的緣故。”
“小兔子”一拍腦袋說:“這麼說來,那個所謂的‘鬼壓床’也是因為二氧化碳導致我呼吸不暢,以致我憋醒過來造成的了?難怪你說有其他的原因……我可差點兒被它們給憋死了。”
王有海愣愣地看著他們,似乎還想作最後的抵賴:“有證據嗎?沒有證據就別瞎推測,我最煩你們這些信口開河的了!”
“昨晚的事情,沒有證據,但是十年前的案子和眼下我叔父的死,卻有確鑿的證據!”朱先生斬釘截鐵地說道。
“哈哈哈!怎麼可能……”王有海又瘋笑起來,似乎一點兒都不畏懼,“你們可以說我在股票上搗鬼,用什麼幹冰騙你們,但是夢境殺人這件事卻是千真萬確,信不信由你們。”
朱先生再次拿起了那根鋼管,說:“十年前,在案發的當晚,你的確有最好的不在場證明——身處看守所。而十年後的今天,同樣也有塗小姐和我這兩個傻瓜蛋為你做證。可是,這些隻能證明一點,殺人的手法是不需要有人在場的,也就是說凶手不在密室之中就可以完成殺人。”
塗小姐不禁用手掩住了口,對朱先生的這番推理感到大為驚訝。凶手不在現場就可以殺人,這到底是什麼妖法鬼術!
王有海臉上也是同樣迷惑不解的神情,說:“你在胡說些什麼啊?難道凶手不在現場,就可以把刀刺進別人的身體嗎?這又不是下毒,別開玩笑了!”
“提示有三個,第一,李局長的兒子死前服用過安眠藥,劑量還很大;第二,現場留下了這根鋼管,卻不是作為凶器來使用的;第三,屍體被發現時,沒有人靠近過他。”朱先生說。
“第三點是什麼意思?那不是王夫人為了不讓大家破壞現場而做的嗎?這應該是得到警方肯定的呀!”塗小姐更加不懂了。
“這就跟案子的凶器有關了。塗小姐,你仔細想想,如何才能做到凶手不在現場,卻能將刀刺入人的身體?”朱先生說著把手裏的鋼管在她跟前晃了晃。
“那必然是用了某種機械裝置吧……”塗小姐咬著嘴唇,“比如說像會定時射出的箭之類的。可是,如果房間裏麵有那種東西的話,警方早就發現了。”
“是啊,所以當時王夫人才要把大家攔在門口,以免破壞這完美的現場。”朱先生說,“這個行為簡直就像在告訴大家,現場什麼詭計都沒有,要查你們隨意。我想王夫人一定是對自己設計的裝置充滿了信心,否則是不會在自己未婚夫死掉的時候做出那麼刻意的行為吧?”
梅鈴鈴臉色慘白,嘴唇咬出血來,顫抖著一句話都不說。
“什麼意思?你們在懷疑我老婆嗎?”王有海叫罵道,“你們說我什麼都可以,不許冤枉我老婆!她手無寸鐵,怎麼可能殺死那個賤種?而且,她沒有鑰匙,怎麼可能在密室之中來去?! ”
梅鈴鈴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夠了,有海,不要再說了。”“喂,她設計的裝置到底是什麼樣的呀?你快說啊!”塗小姐也沉不住氣了。“這個,讓叔父來說吧。”朱先生突然低頭對腳邊的屍體說了這麼一句話。
這時,倒在地上的朱叔父突然翻了個身,一骨碌爬了起來。他手中拿著那柄小刀,抹了抹胸口的血跡,說:“番茄汁的味道可真衝!小朱,為了你的計劃,我犧牲太大了。不過,這下我算是全明白了——那把刀究竟是如何刺向我的胸膛!”
“大叔,你居然沒死。你們合起夥來騙人!”塗小姐的下巴都快驚掉了,“到底怎麼回事?趕緊說!”王有海和梅鈴鈴已經站不住了,被眼前的景象嚇得渾身哆嗦。
“剛才,這位王夫人領我上樓,還請我喝了一杯奶茶。我留了個心眼兒,把奶茶偷偷倒在門後的小毯子上了。”朱叔父繪聲繪色地說道,“然後我假裝犯困,在床上躺下。過了一會兒,王夫人打電話上來,說忘了幫我鎖門了,請我自己從裏麵把門反鎖好。我偷偷地爬起來觀察房間,發現衣櫃的夾縫中露出一個尖尖的刀頭,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這把小刀插在一根長長的鋼管口上,利用衣櫃的夾縫固定住。我比對了刀頭傾斜的方向,發現它正衝著我躺的這張床,於是我隻好找個不在射程範圍內的地方蹲著。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根鋼管開始發出‘汩汩’的聲音,小刀在輕輕地顫動。突然,小刀從鋼管裏飛射出來,紮進了床墊裏,而那根鋼管也因為反作用力的關係掉在了地上。好家夥,這玩意兒要是紮在身上,可夠我受的。”
“可是,小刀是如何從鋼管裏射出來的呢?”塗小姐還是不明白,“這根管子裏麵沒有任何機關呀!”
朱先生善意地看了她一眼,說:“用的還是那個東西——幹冰!看,這根管子大約有一米長,那個球形的凸起裏麵也可以放置一些幹冰。如此體積的幹冰變成氣態之後就會產生一個巨大的、向外膨脹的力,把這柄輕薄的小刀如子彈一般射出。”
“天哪……這太驚人了!怪不得用這樣又輕又小的刀,原來就是為了方便射出啊!”塗小姐驚歎道,“這麼說來,十年前的案子用的也是這種方法了。”
“是啊,王夫人,這一切都是你為了王有海所做的吧?”朱先生轉向梅鈴鈴說道。
王有海完全無法接受這個說法,頹然癱倒在地,“鈴鈴,怎麼會是你做的?天啊,你怎麼這麼傻啊!我說過,我們兩個人的事都由我一個人來承擔,你為什麼要那麼做,為什麼啊?”
梅鈴鈴倚著牆,緩緩地倒下,說:“是啊,我真傻,我真的大錯特錯了!從一開始,我就應該去認罪,否則,也不會讓你這些年來錯上加錯,弄到這般地步。用謊言來維係一段感情的結果,就是你必須不斷地說越來越多的謊話,騙越來越多的人。最後,除了謊言,什麼也不會剩下……”
尾聲
塗小姐戴著墨鏡,穿著泳衣,愜意地躺在沙灘椅上。身邊的朱先生則裹著厚厚的襯衣,好像還在冒虛汗。
“其實,想想挺可悲的。兩個人都是為了愛對方。”塗小姐徒生感歎道,“女人為了和男人在一起而去殺人,男人則為了讓女人過上好日子而去騙人。明明都是為對方好,卻偏偏都是以傷害對方和自己的方式去做。”
朱先生好像在發燒,口齒不清地說:“是啊!而且這個王有海似乎還有點兒妄想症。當年那樁殺人案,他好像一直深信是自己在夢裏幹的,所以才有後來去行騙的種種想法。”
“有一點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他能把案件的情況說得和現場那麼相似呢?”塗小姐問。
“我覺得這是一種綜合性的錯覺。”朱先生說,“那天晚上,他可能確實做了一個殺害局長兒子的夢,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嘛!而第二天,他偶然偷聽到了某個警察描述殺人現場的狀況,有妄想症的他就把夢境和聽到的事實混淆了,說出了那套驚人的夢境殺人之辭。”
“看來他的腦子還真好使。”
“是啊,以他的腦子是設計不出那麼多行騙詭計的,估計這一切都是梅鈴鈴在背後指導和安排的吧。這個男人忘乎所以地做著他的美夢,卻讓自己的妻子在那裏收拾殘局。我真不知道這樣的縱容究竟是一種愛,還是一種害?”
“你是說,王有海並不知道梅鈴鈴在幕後所做的事情?”塗小姐若有所思地說,“那就難怪他表現得那麼極端了。唉,要不是他一意孤行,說要殺了你叔父,梅鈴鈴也不必冒險故技重施,被你們抓個現行了。感覺上,就像王有海親手把他老婆推向了絕境。”
“嗬嗬,也許梅鈴鈴早有悔意。”朱先生感慨地說,“其實,我覺得她說不定猜到了我的計劃,隻不過自知詭計已敗露,不想再作掙紮罷了。她真的是一個絕頂聰明的女子,但是在選擇人生伴侶的方式上似乎並不明智。”
“人都是這樣啦,一時聰明,一時糊塗。自以為聰明的,可能是最糊塗的。還是像我這樣最好,從來不自作聰明。”塗小姐繞口令似的說完這段話,掀開身上的毛巾,站了起來。
“朱先生,咱們去親近一下大海吧! ”“小兔子”蹦蹦跳跳地向大海跑去,“快來呀,在海水裏泡泡,病就會好了。”朱先生看著眼前晃過的各種款式的比基尼,猛然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