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雨漸漸大了,官內侍不忍心上前去勸:“皇上,這雨下大了,還是進去避避吧!”
宇文赫不回答,直接略過他,繼續朝前走,隻是步子越來越緩。官內侍一看他這樣,直勸他回去,可他卻好似未聽見,隻一步一步的自己走著,走在那一片大雨之中。
茫茫天地間,一個高大的身影淋雨步行,渾身散發著一種悲哀的氣息。
官內侍急了,但是無論他怎麼勸,宇文赫始終都不肯回去,幸好,沒多久,有人來了。拿著一把油紙傘,站在了宇文赫麵前。宇文赫的目光,慢慢的從他的腳,一直移到了他的臉,四目相對下,他卻突然放聲笑了起來。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無論他怎麼鬥,老天都不會憐憫他,永遠不會。
聽著他甚是淒慘的笑聲,齊徹的眉頭,慢慢的靠在了一起。將傘撐過去大半,齊徹道:“皇上,能否小敘一番。”
宇文赫的笑漸漸停下來,停在這一片大雨之中。他就這樣看著齊徹,看著他防了大半生的仇人,看著他心中所想的敵人。
外頭的雨依舊下著,興許是夏天來的緣故,這雨下的很急,很長,不一會兒,就讓人覺得有了些涼意。
官內侍換了身幹淨的衣裳,走進來挑了挑桌案上的熏香,香料亮起一個紅點,隨後又暗下去,不一會兒,屋子裏便生起了一股淡淡的玉蘭香,甚是縈鼻。宮婢們進來奉了杯熱茶,小心翼翼的隨著官內侍出去,門,也被官內侍小心的合上。這下,屋子裏就隻剩下他們君臣二人了。
一個坐在桌後,神色黯然;一個站在桌前,神色堅定。明明是兩個相互幫襯的人,如今,卻成了相互敵對的人。對於這種巨大的轉變,莫名的讓人想要大笑。
茶杯裏的茶漸漸的涼去,宇文赫,卻依舊沒有一絲想要開口的意味。齊徹靜立在桌前許久,平靜的開了口:“微臣今日冒死前來,實則是想問皇上一件事。”
宇文赫像是醒過神來,微抬眼道,“你不怕我現在殺了你嗎?”
“不會的。”齊徹邊笑邊道,“除非,皇上你不想要太上皇留下的玉佩了。”
宇文赫長眉一挑,有著幾分慌亂:“你以為我會受你威脅?”
“這本就不是威脅,微臣不過是在跟皇上做一番交易罷了。”齊徹緩緩掏出袖中的芙蓉玉佩,放在了桌上。波光流轉,打在三色的芙蓉玉佩上,折射出彩色的光芒,甚是耀眼芳華。
就是這麼一枚小小的玉佩,就鎖定了他的一生?宇文赫覺得好笑,並且是真的笑了出來。“如此一枚小玉佩,能說明什麼!”
他斜睨了那玉佩一眼,滿是不屑與不顧,心中卻是心亂如麻。齊徹笑爾:“皇上心中既是如此忌憚這個東西,那為何不收好,反而還要故作不屑?難道,您非要把自己真實的身份公諸天下才高興嗎?”
宇文赫斜眼一掃,冷聲道:“齊徹,你現在可是在朕的掌心!”他狠狠的提醒齊徹如今的位置在何處,一旦他發怒,那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但是齊徹,好像並沒有被他恐嚇住。他隻是靜靜的笑著:“微臣知道。但是微臣同樣還知道,如今皇上的命,也在微臣手中。”
宇文赫冷眉一揚,忽的笑道:“你很聰明。不過,朕始終有一件事想不通,那就是,為什麼你會對當年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並且,非追根究底不可!”
外頭淅淅瀝瀝的雨聲,漸漸的模糊了人的視線,透過雨簾,可以依稀看到齊徹目光逐步冷卻,直至最後完全的死寂。他的聲音沉古不驚,穩穩傳來:“皇上可還記得當年為了保你而死的齊都尉?”
宇文赫回憶了一番,驀地睜大了眼:“你,你是……”
齊徹平靜無波:“臣齊逸瀟,拜見皇上。”說完,他恭敬的甩開衣擺,跪在地上,對著他嚴謹肅然的行了個君臣之禮。這一拜,卻讓宇文赫失了分寸,跌跌撞撞的從椅子上站起,踉蹌的朝齊徹走去。
可步子走出幾步,又停在了兩步開外。宇文赫細細的打量了他許久,最後苦澀的大笑起來,扶著桌角笑的甚是慘淡:“原以為那是老天的幫忙,卻沒想到,還給我在這裏挖了個陷阱。哈哈,真是可笑,真是太可笑了!齊逸瀟……齊逸瀟!齊都尉的嫡子,哈哈,哈哈哈,齊徹就是齊逸瀟,齊逸瀟就是齊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