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名師爺劉賀今天剛過天命之年,這位來自紹興的師爺平時可是清閑的很。每月下邊兒捕快的孝敬縣太爺五成,他占兩成,其餘的才輪到眾捕快分,日子過得倒是滋潤。本打算今天稅銀收上來交到錢糧師爺那邊兒,趕早回家陪陪那個去年納的小妾。那妮子雖然不是什麼正經出身,模樣也隻能說周正,但勝在窄腰豐臀,雲雨起來那股浪勁兒,當真讓人飄飄欲仙。
劉師爺想到這兒,不禁笑嗬嗬地捋了捋那撮山羊胡子。正在這時,見衙門口六個身捆鐵索的漢子被眾捕快推搡進來。
這六人都是鼻青臉腫,最慘的一個滿臉鮮血,左耳少了半片,走路都掛在旁人身上了。
劉師爺慌忙將紫砂茶壺撂下,小跑上前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怎的動這麼大幹戈?稅銀可安妥?”
眾捕快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最後將目光投到嶽璋身上。
嶽璋見狀暗歎一聲,將來龍去脈跟劉師爺學了一遍,說過玖兒經曆後劉師爺身上就開始打了擺子。
從頭到尾聽完之後劉師爺指著嶽璋鼻子半天,從牙縫裏擠道:“喏個小居頭,旋胎!你爹就沒告訴你這懷柔縣誰能惹誰惹不得?這爛攤子你自己收拾去吧罷!老夫年老體衰,回家將養幾天!”
說完氣吼吼將嶽璋扒拉到一旁,急匆匆的往家走去,那虎虎生風的模樣,看起來再活個二三十年不成問題。
懷柔縣靠著京城,軍政都比較受京兆節製,所以行政架構相對簡單。按禮說縣裏應該設縣令,縣丞,主簿典吏各一名。但到了懷柔縣,直接就簡化成了縣令,主簿各一名了。
所以本縣的具體事物大多由縣令胡瑛幕下的兩名師爺掌管,分別掌管錢糧刑名。
這刑獄之事沒有刑名師爺歸檔批紅是不合法度的,眾捕快大眼瞪小眼,七嘴八舌地詢問嶽璋這一幹人等如何處置,關又關不得,不如放了。
嶽璋聽到此處略一思量,馬上搖頭道:“不行!這人已經抓回來了,又打成這個樣子。現在放了,那我們剛才那一通豈不是成了欺壓良民?不管怎麼說,先把人關起來。”
嶽璋中午紅館門前那一時的凶悍尚在眾捕快心中,都說窮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方才紅館門前也算在幾人心裏留下威勢,此時對嶽璋可不敢輕視,聽見嶽璋吩咐,馬上將六個夥計押至牢房。免不得將方才之事跟獄卒宣揚一遍,臨走又細細交代一番,此處不再贅述。
卻說院子裏隻剩下嶽璋四人,嶽璋和張昭將嶽四兒扶到屋裏,玖兒也怯生生的隨了進去。
嶽四兒疼的呲牙咧嘴,隻得趴在屋內平時眾人偷懶午睡用的小榻上。嶽璋見他傷的嚴重,再加上自己雙手傷口也火辣辣的疼痛,血已經止住了,沒皮的手心直冒油。便托張昭去請個郎中回來給二人診傷,張昭應了聲轉身出門。
嶽璋才想到鬧了一個中午,收上的稅銀還揣在嶽四兒身上,便詢問嶽四兒稅銀該怎麼辦。
嶽四兒停了哼哼,眼珠兒一轉,昂首問道:“老叔,咱今天這簍子捅的不小,跟方五爺這梁子算是結下了,你有甚麼打算?”
嶽璋心裏盤算,暗想這捕頭的身份在縣裏雖然不能一言九鼎,但高低管著諸多事情。那方五爺雖然是有錢有勢,但旗下產業多是上不得台麵的東西。如果巡捕房人人齊力,未必就怕了他,前世這類黑社會性質的商人就算勢大,也不能把現管部門得罪死。
想到這裏,他撇了一眼一個大花臉披頭散發,瞪著大眼睛欲言又止的任玖兒,心道這事兒絕對不能服軟。不然不光是自己得被人當做軟柿子任意揉捏,連帶著任玖兒也得重回魔掌,這小姑娘一輩子也就完了。於是他將疼的火辣辣的雙手攤了攤,將自己心中所想盡數說出。
嶽四兒長歎一聲道:“老叔,咱們一家人,一筆寫不出兩個嶽字兒。這事兒既然這樣兒了,我也就不勸你別的了。你剛才說的也在理兒,但是你可得有個章程。”
他翻了個身繼續說道:“這事兒事關皇莊,劉師爺撂杆子走了,沒他批紅,咱這人扣得可不合規矩,若是那方五前來要人,倒打咱們一耙,那可就不好辦了。”
嶽璋聽到這兒靈光一現,道:“今天收上來的稅銀呢?”
嶽四兒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在我懷裏呢,咋?老叔難道你要拿這錢買凶做了方五不成?這可萬萬使不得……”
嶽璋忙打斷他,將他那大開的腦洞堵上,道:“你想多了……我在想,今天這稅銀就不交了。不是用來買凶,是用來……嘿嘿。”
“哎呀我的好老叔,都這時候了,你可就別跟我賣關子了!”
嶽璋嘿嘿一笑,一招手,嶽四兒忙附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