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1 / 2)

一九七三年三月,部隊接到了“抗美援老”的出國命令。營房裏沸騰了,連隊浸沒在喜洋洋的節日氣氛裏。要知道全國幾百萬部隊,並不是每一個當兵的都能奢望有這樣一個出國參戰機會,有些兵入伍多年了,還在為邊境線是磚牆、土牆爭論不休。當兵不打仗算什麼兵,出國建功立業,還可以大開眼界,何樂而不為。且出國後每月每人增加八元津貼費,夥食標準也提高到每人每天九角,超過國內夥食標準近一倍。有如此多實惠戰士們怎能不為此激動。

部隊迅速轉入了緊張的戰前訓練,幾乎每晚上都有緊急集合,白天各排分散在公路上練戰術、練射擊、練刺殺,山溝裏殺聲震天。連部前的院子裏,按汽車車箱大小畫有幾個方框,戰士們排著隊一次又一次地用它演練登車,把背包放上去,方框就塞滿了,人難受地擠在一起還常常超越地上的線條。我擔心,這樣別扭地擠在一起能否堅持得住長達一周的摩托化行軍。後用真車演練了一回,那根不準超越的線條換成牢實的車箱板後,人盡可舒適地靠在車箱板上,不必擔心被擠出線條。

戰士們往家寫的信不許封口,經連部檢查後才能封口往外發出去,以防止有戰士在信中泄密。有一位戰士在信裏寫了“……孩兒要執行一項重要的光榮任務,請暫時不要給孩兒寫信……”另一位戰士則給未婚妻寫了“當兵扛槍,就把自己的一腔熱血交給了黨,如我有什麼不幸,請替我照顧好二老……”這兩封信非但沒有給發出去,連裏集合時這兩名寫信的戰士被訓斥得狗血淋頭。連裏要求戰士們既不能突然不寫信,也不能在信中亂寫,平時是怎麼寫的現在還怎麼寫,誰泄密就處分誰。戰士們天天盼著出發,生怕時間拖長了一旦命令有變煮熟的鴨子豈不放飛了。

一九七三年八月十一日,出發的日子終於盼來了,由我營和一營四連、二營六連組成的先遣隊率先兵發老撾。先坐汽車,後乘火車,在昆明北站下火車後住進昆明八公裏步校,在步校裏接受了一個星期的出國教育,而後又坐了五天汽車,於八月二十八日闖過國境線進入煙雨蒙蒙的老撾,在零公裏處高炮師營房住宿一晚,次日車隊繼續前行,在猛賽烈士陵園前不遠處,下車順剛開辟出的便道往東一拐紮進了晦暗的荒無人跡的老撾北部熱帶雨林。

八月末九月初,是老撾雨季中雨量最為集中的時節,瓢潑大雨整日不間斷地向林中傾瀉,整個森林浸泡在冰涼的雨水中。小溪暴滿,遍地汙水橫流,森林裏成了水的世界卻又找不到一桶淨水做飯,用渾濁的溪水做出飯來泛出難看的泥黃色,送進口裏竄出一股難聞的泥腥味。戰士們在大樹下以班為單位用配發的塑料布支起一排排低矮的雨棚安身擋雨,出國部隊每人配發的三米塑料布剛好能罩出一小塊容人睡下的空間。我們就在這一小塊塑料布下吃飯、睡覺、學習。吃完飯後一伸手,就可從塑料布上接到嘩嘩下淌的雨水洗碗。頭上密密層層的樹葉擋不住滴滴嗒嗒的雨水,卻能擋住雨天本來就不多的光亮,正午時分林中也晦暗如同黃昏。不時有團團迷霧在林中慢悠悠地飄來蕩去,分不清是雨霧還是毒瘴

超越我們進入到前麵二十五公裏位置的四連,紮營當晚就受到敵機頻頻驚擾,四連連長抱槍一夜末眠,第二天天剛亮,四連就接到撒回零公裏的命令。四連撒走後,我連就曝露在整個先遣隊最前沿位置,距我最近的友鄰部隊也遠在身後七公裏外,如有情況,很難有人接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