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歡是在清晨醒過來的，晨曦透過窗簾投射在她的臉上，淡淡的暖意。
滿目的白色，她恬淡地勾了勾嘴角，天堂的樣子，是這樣的嗎？
可是，她指間摸到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歪頭看過去，隻一眼，她便認出旁邊的人是傅奕笙。
奕笙……
他怎麼也在？
難道……他也隨著自己和孩子，死了嗎？
她眼睛裏一片柔和，緩緩抬手撫摸著他的腦袋，指尖穿過他柔軟的發間，染上他的溫度，透著他的專屬味道。
有多久，沒有這麼靜靜地看著他，陪著他一起呆著了……
這樣安靜而美好的時光，太難得。
也太奢侈。
傅奕笙的腦袋一動，鬱歡的手一頓，下意識地想要收回，卻被他一把拉住，兩個人的眼眸，對視在一起。
仿佛跨越了生死，兩個人才能換來這相視的一瞬間。
傅奕笙眼裏鍍了一層薄膜似的光，他癡癡地看著鬱歡，兩行清淚連成線地在臉頰上滑落。
啞著嗓子，他說，“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
鬱歡靜靜地看著他，氣息微弱地問了句，“我死了嗎？”
傅奕笙眼底發燙，猛地上前將她抱在懷裏，緊緊地抱著她，像是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差一點，差一點，你就要離開我了……不，死我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你若是死了，我就陪你去了。”
鬱歡神情呆呆的，目光停留在自己平坦的肚子上，輕輕“哦”了一聲，“所以，我沒死，孩子沒了是嗎？”
她的語調很平靜，沒有悲傷，沒有難過，似乎在說著最尋常不過的事情。
傅奕笙聽在耳朵裏，卻是刀割一樣疼。
他身心徹底失控，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不可抗拒地燃燒著，捧起她的臉，吻上了她的唇。
吻，像暴雨的雨點一樣落在鬱歡的唇上、臉上、眼睛上、鼻子上、眉毛上，啃咬著，近乎蠻橫地吸吮著……
鬱歡沒有任何反應，如同一個破布木偶一樣一動不動的任由他親吻著，隻是一味的縱容著他。
得不到她的回應，傅奕笙也不管，吻著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時而凶猛，時而溫柔，眼淚鼻涕都落了下來。
等到他終於停下來，卻是埋在她的頸項上，像一個小孩子一樣痛哭起來。
鬱歡沒有去安慰他，她隻是安靜地看著窗外，心想著，現在若是黑夜就好了，她死去的孩子，會成為星星嗎？
或許，她不該那麼執拗的。
若是不出去工作，是不是就不會遇到林宗賢，若是沒遇到林宗賢，是不是就不會發生意外，孩子也會好好的。
這一生，她做了太多太多執拗的事。
比如說，執意愛著傅奕笙，為了愛這個男人，她撲上了整個青春，撲上了所有親人，最後連孩子也撲上了。
就像飛蛾撲火一樣，明明預知到了危險，卻還是忍不住去愛。
落到今天這個地步，誰也不怪，隻是自作自受罷了。
傅奕笙哭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抹了一把臉，愣愣地問了句，“你餓嗎？”
鬱歡擰眉看著他。
傅奕笙垂著頭，像做錯事的丈夫那樣低眉順眼地哄著媳婦，“醫生說你需要營養，我讓人買飯給你吃。”
鬱歡靜靜看著他。
沒得到她的回答，傅奕笙自顧開門吩咐手下，又趕緊跑回來，再次在她麵前坐下，仿佛一步也舍不得離開。
鬱歡終於開了口，“傅先生，我們已經不是夫妻了，你沒有義務陪著我，還是去忙自己的事吧。”
“誰說我們不是夫妻？”
傅奕笙握住她的手，深邃的眼神凝視著她，仿佛要把她吞噬一樣。
“離婚協議書早被我撕了，這輩子，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放開你的手，我要陪著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鬱歡怔怔地看著他，覺得他孩子氣的模樣像極了十年前那個任性的陽光少年。
女孩本來就比男孩早熟，記得當時，她經常會嫌棄他幼稚，兩人吵架他把她氣哭了，然後又搞惡作劇哄她。
記憶像膠片一樣，一片一片地浮現在她的麵前，把她帶回到那個充滿玉蘭花香味的夏天。
不悔夢歸處，隻恨太匆匆。
她和傅奕笙之間，隔了整整十年。
“匆匆十年，我們錯過了太多太多，我欠了你的，你也欠了我的，奕笙，或許是時候放手了。”
“不，我不放手，死也不放手！”
傅奕笙大急，幾乎要握斷她的手，仿佛鬱歡現在就是他心頭最軟的一塊肉，是他的命，是他最後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