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梧獨自佇立在遠離村子之外的沙丘之地,這片沙丘之上曾經有多人踏足過。
秦雪初在此見到了本應該遠在洛陽城外蝴蝶穀的酈瀾君和玄乾,沈延青曾經在此處狠狠地打了秦雪初一個耳光,洛雲霄曾經在此處深夜聆聽秦雪初講述當年種種驚天秘聞,而沈烈鳴也在此處得知了自己的幺子沈烈鳴下落不明……
鳳棲梧當然不知道她腳下的這片沙丘,在那樣一個看似平常的夜晚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也正是那次與酈瀾君和玄乾的夜約沙丘,秦雪初才會與沈延青和洛雲霄細細講述藍火教的驚天秘聞,去解開風語閣滅門隱情,去將如珠往事一一串聯。
遙望遠處隱約若現的孔雀海輪廓,看不清究竟是如何模樣隻能遠遠地瞧見巨大的黑色陰影籠罩在黃沙之上。鳳棲梧遠看西方,眼神中流露出不知為何種情緒的心神。她孑然獨立,沙漠之風揚起身邊的沙土,也帶起了她的流蘇裙角。
很多年前,她亦曾經這樣立於這火舞黃沙之地,那時地她不曾像如今這般心思沉重更不會隻是一動不動地呆立在這裏。那時的她何其神采飛揚、何其英姿颯爽。
多少年了,再踏足這片土地隻會讓她覺得無法克製內心的呐喊。那聲音似乎在呼喚她的回應,在等待她的回答。可是她不語,她在沉默著什麼?
鳳棲梧並不認為自己在記恨或者留戀,她隻是,隻是想來見見他,看看他是不是還如同當年一樣桀驁不馴以及剛愎自用。
她在中原多年不曾插手江湖中的事情,若不是她身懷不俗武藝,鳳臨閣甚至算不上被稱作武林門派。不管是沈烈鳴的壽辰還是秦晉遠的相邀,她都不曾出席。每次也隻是派人提前送上賀禮,以避開來往的其他門派之人。
鳳棲梧原以為這輩子就這樣帶著四月和十一他們在鳳臨閣度過餘生,誰又想到梅段香竟然會想到前來聯絡她!她連江湖中事都懶得插手,更何況什麼尋寶奪政之事,財富和地位又豈是她所在意的東西?
可是……
大漠。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便讓她動了心,亦或者說這番心思一直都存在隻不過缺少了來驚擾它的契機。而梅段香不抱任何希望的前來一試,恰好出現在最合適的時機。
去吧,去看看也好。誰又知道如今彼此成了什麼模樣,又是否還再介意當年的種種過往?
鳳棲梧帶著這樣的心思來到大漠,卻也讓其他人對她的態度和立場半信半疑、半憂半惑。她當然知道梅段香對自己並沒有全然放下戒備,因為她不像其他人一樣有著讓他信服的動機。
常雲山為利,隻求尋得寶藏之後能夠如約分得自己那一份。豐厚如樓蘭寶藏,即便是隻分得一部分也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巨大財富。何止常雲山心之向往,長雲幫眾弟子哪一個不是抱著如此念想才會冒著巨大風險、千裏迢迢來到這風沙之地?
孫氏兄弟為名,多年的經營隻不過讓伏虎山莊在江湖上略略站的住腳。不是沒想過背靠大樹好乘涼,恰好當年因為求醫得緣故與沈烈鳴私交不錯。隻可惜秦府盛名太過又有足夠的財力和物力在其後支持,連五靈莊也隻能屈居其後。更何況當時眾人皆以為沈烈鳴已經突遭橫禍,孫氏兄弟更加沒了可攀靠之人。
沈延衝此人的性情並不與他們二人相洽,孫鬆、孫柏亦是覺得沈延衝太過圓滑勢利,恐怕不是可以合作之人。他們兄弟已經將近不惑之年,卻還是沒有讓伏虎山莊名聲大噪好讓後世子孫名利得揚。恰在此時,梅段香尋訪而來帶著如此驚天之事。
不管是為名還是為利,總有辦法供人之所需、誘其所想。
鳳棲梧當然明白梅段香絕不會有這樣縝密的心思和極盡洞察人心的城府。而他背後之人自然是那遠在廟堂、政績赫赫的正武王許蒼樺。
她來大漠的目的,正武王究竟是否知道?以她的猜測許蒼樺應該是知道一二的,旁人或許不知畢竟確實已經太過久遠,而許蒼樺應該是知曉一二的。若是當真一無所知,又怎麼會如此放心讓她這個並不誠心的合作夥伴一路同行!
從北高樓回來之後她便一直在想,在想那僅僅一麵之緣的那人究竟是否與他是那般關係,在想那文弱吃力的沈延庭究竟是怎得救了秦雪初卻讓自己喪了命,在想十一問自己的那個問題。
“為什麼要與秦雪初他們為敵?”
十一問自己的這個問題,她很難解答,因為她也不知道答案。其實她並沒有必殺秦雪初的理由,但是常雲山有,孫氏兄弟有,甚至連正武王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