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商遠緒依舊是在西臣楔而不舍的催魂聲中醒來,萬般不爽的任他給自己的穿戴好衣裳。
站了好一會兒,她才從昏昏沉沉中慢慢醒轉過來,察覺到自己被纏裹住的現狀,她轉了下頭,看著那個黑巾蒙眼盡力避免碰觸到她肌膚的男人。
西臣隨她也快有……八年了吧。
她當他是半個家人,任他進她臥房,隨她閱盡各種秘密。而他也一般的對她,誓死保護她,敬她忠她。
她抬高手方便他繼續裹上前胸,他依然一頓,黑巾下的臉微微看出有些紅,她忍住笑,眼神意外劃過他手背上的一道醜陋傷痕。
她下意識往自己的左臂望去,在那裏,有一道連續著他手背傷痕的疤。
那次,她赴聖宴回來,多喝了幾杯酒,微醺著臉非不讓人護送,隻留了西臣在身邊。就因為是在眾目睽睽下的酒醉,她落人陷阱,被人刺客截在路上。來人全是高手,單憑著西臣一人之力護她周全幾是不可能,可他仍然做到了。她隻在手臂上留下了半道傷疤,而他,卻是傷痕累累奄奄一息,幾乎喪命。
從那次遇襲之後,她每日便要飲上幾杯爹爹泡製的烈酒,時日久了,也再沒有醉酒誤事的經曆。
她不想別人因她的失誤而喪命,特別是,她在乎的人。
“公子。”西臣端著瓷盅,遞到她麵前。
她回過神,接了過來。
等一切打理好,她打開門,走了出去。
今日早朝,一切事都會那一方朝堂裏塵埃落定。
她入了內殿,西臣依然在殿外被攔下,靜默的守候著。
百官入朝,上妃聽完各項政績告稟後,視線若有似無的落到商遠緒身上。商遠緒餘光瞄往身旁的肖陽王,他轉著自己的纓繩,看是一臉的百無聊賴,可那半掩著的眼中卻是精光微乍。
商遠緒隱隱的長出一口氣,看來,上妃已有決定,她大概是去定冰炎了。
讓一國丞相去到鄰國為使,最好的理由嘛,便是私怨——她可是把上妃的心上人送去鄰國為使了呢,這可是拿來掩人耳目再好不過的借口。
果然——
“若無事再稟,朕倒有一事宣告眾卿。”上妃離了龍椅,在朝堂上走動了幾步,冷著臉掃了眾人一眼。
目光落在商遠緒臉上的時候,上妃停住了,漂亮的眼中恰到好處的帶著憎惡憤恨:“丞相商遠緒性情稟直不阿,敢諫敢言,朕甚是欣慰喜愛。著令商愛卿任廷尉長吏一職,兼冰炎使節。商愛卿,好好的為北周專盡新職吧。”
話音方落,下麵群臣談論紛紛乍起,交頭結耳的不甚安靜。
商遠緒理所當然作出一副晴天霹靂的模樣,怔怔然不說話。一旁的肖陽王爺也皺著眉,不複方才那樣的逍遙安逸。
“上妃……”他突然出了列,衝著殿堂上的上妃想要說著什麼。
上妃一側目,冷冰冰的瞪在他的臉上,表情嚴厲:“肖陽王!君無戲言這話,你可是不懂?”
下麵喧鬧的群臣在這一聲非常不給麵子的嚴斥中立刻安靜下來,商遠緒一係的官吏們原本想要在肖陽王出頭後群起附議的,也被這一聲斥責給壓住。
上妃此話一出,再勸便是逆君了。
眾人不敢再言,朝列中的太尉蘇明昌倒是悄悄瞧了瞧上妃的神色,心中雖有疑慮卻也對昨日得到的消息信了八分。
商遠緒腳步輕飄的出列,拱起手麵對著上妃,神情淒涼,麵色蒼白。
“臣,謝恩。”
上妃轉過頭,重重的哼了下,轉身便從殿側離開。她的女官花璃立刻遞給了旁邊的宣告官眼色,宣布退朝。
商遠緒也跟著退下,隻是麵色難看,腳步有些踉蹌。
避開了或安撫或嘲諷的眾人,好容易出了內殿她便一頭鑽進官轎,讓西臣趕緊起轎回府。
人還未到相府,半路上,她又接到追來的皇旨。於是當街跪下聽令,待起身的時候,她便又從廷尉長吏貶作了少府尹的少府卿。
她望著手中的黃綢綿緞,涼涼一笑。
悄然長歎一聲:“商某何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