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輕寒暮雪何相隨(1 / 2)

“好了,先不說這些沒用的,快瞧瞧這是甚麼”,包裹裏身契露出朱紅的書籍案頭,我拉了他的手指,掖到他掌中,語含笑意的的望著他道:“有了它,你就是自由之身,而且十三爺已是替你去了罪籍了”。

他手指倏忽收緊,攬袍便欲在我跟前跪下,秀雅出眾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清秀的眸中情緒翻滾,氤氳出薄薄的一絲霧氣,卻終究噙在眼角忍著未滑下,幾近激動的潰不成言,隻一味的喊著“姐姐”。

我慌得忙上前攙他起身,隨即一聲幽幽的長歎,笑著側頭開導他:“好端端的這是作甚麼,叫人看見,還道是我欺負了你呢”。

惹得他露出兩側白俏的虎牙,我鬆了口氣,他並不知我的底細,隻道是我與十三阿哥交情匪淺的緣故。

史書以暴虐馳名的四阿哥胤禛絕非是良善之人,不如趁著如今還有些身價,替彼此謀些福利,也好為身旁之人留些後路。

他將戶籍文書掖進袖兜,目如秋水流,燦若星辰的眸底似有似無的蕩起一絲道不明的情愫,“姐姐的身契怎樣了?別盡想著我們,反把自己給忘了!!”。

“因著要過些時候再離開,倒也不太急於這一時”,我撫上鼻尖,怏怏不樂的搖頭,身契不是難事,費力在憑空造一個言子衿出來,就有些麻煩了。

我默然沉思,哂笑一聲,低身湊到他麵前:“這月初九不是你十五歲生誕麼,不如熱鬧的辦一場,順便請了十三爺他們,即便走走過場,也好為你離了梨園生活做些支撐”。

“怎麼,難道是姐姐要走了麼?”,他麵色一僵,攥緊了手中的茶杯,見我點頭應是,狀似不經意的抬眸看著我問:“若是離開,又有什麼打算?”。

“嗯,前些時候我拿了私藏托了十三爺在徐州銅山盤下一處茶樓,尚在整裝,待這京中事了了,想必便要去的”。

“姐姐一人豈不孤單!!左右我於京中也是無甚牽掛,不如和姐姐同去,也好有個照應了”,他眸中的悲色來的突兀,秀麗的眼角有淚珠兒墜落,作為旦角特有的清磁的嗓音顯出了一絲哽塞。

“好好,隻要你願意,待一切妥帖了,咱們便一道離開,可好?”我心尖一軟,亦浮出些許不舍,將手指舉至他臉頰卻恪於失禮複又放下,隻得唇角含笑,溫聲與他打著商量。

“嗯”,他燦若星辰的眸中有點點滴滴的欣喜,揩去臉頰淚珠兒,破涕而笑,不假思索的點頭回道,之後他有如此多的時機離開,若不是我當時給了他念想,也就不會一直等我到最後,以至於,賠上了性命。

求了小廝送霜遲回園,我之後低垂著額頭,攏著長毛鬥篷,篷帽鑲邊上細長柔軟的兔毛將我的臉麵遮得若隱若現,尾隨下人離開,剛行至曲折玲瓏的雕欄扶梯口,正待踏下二樓階梯時,一人提著長袍下擺迎麵拾階而上,我垂首側立於拐角待他先過,那人白淨臉麵,尚未過而立,一身漢式皂白儒衫布袍,擦肩而過時聽他音醇如醺,低聲對身後錦衣男子恭敬的道謝:“張明德能得八爺如此厚愛,全仗陳大人提攜”。

話語雖是恭敬,我卻從斜視的偏角窺到他薄唇揚起的涼涼諷意,儒雅潔淨的相貌,遠比那一聲“張明德”更能使人震撼。感到他打量我視線的停留,我忍不住抬頭看去,他眸光輕顫,一臉遮掩不住的驚異,唇角微張急欲詢問,終經不住身後人的催促,直到拐向一側的雅間,仍不忘回頭張望。

他本是相士出身,這一番突破男女大防的出格表現,或許是因看出了我穿越人士的底細,我當時隻沉溺於遇見曆史名人的意外中,加之初見儒雅男子的莫名好感,抵消了他在史書上的聲名狼藉,自然也不會想到,幾年之後我會因他一句話,曆盡風波,幾經生死,塵埃落定時,這份初見的欣賞又能留的幾分?

外麵的雪飄揚的越發緊了,京中仍是四年前初見時的熙攘模樣,晶瑩剔透的飄雪灑揚,似是百般感慨望不穿這塵世間的浮生百態。我緊緊身上的鬥篷,心緒翻滾,是啊,離開京城不過是權宜之策,然而誰能真正不計尊卑貴賤的陪我走下去呢,如今想來仍舊是茫然,或許寂寞太久了,當霜遲說要與我同行時,心中還是浮出了幾分心動與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