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雲雙手恭敬的捧到四阿哥跟前,他垂眸接過隻是飲了半盞,剩餘的便盡數傾倒進了腳側的白瓷痰盂內,捏了那戧金蓋碗在手中若有所思的看著。
我怕他對我方才的推諉耿耿介懷,抬眸將他望著,笑道:“即是貝勒爺常用的,不如暫且留了這裏,以後用的時候多著呢,也省了一趟趟往健柏院跑了”。
他淡淡的看我一眼,並不十分在意的樣子遞了給纖雲。
纖雲忙欠身恭敬的道了一句是,便提了食盒退了出去,隻留了兩個丫鬟守在了門簾處。之後四阿哥又和我隨意的聊了幾句閑話,隻是看我生了倦意,便要起身離開。
卻將院子中的一眾執事丫鬟喊進了屋,簡單的交代了第二日的外出的情景兒,是何時去,何日回,以及要注意的事項等等,末了他才冷色的蹙眉吩咐道:“好好的跟著你們主子,若是出了差池,也不用見我,直接去內府領刑吧!!”。
纖雲她們惶然的紛紛應是,他才自床邊撩袍起身,踏出兩步,仍舊不放心的側身低聲再三叮嚀:“許你出去,也要顧念自己的身子,雖說是無人管著,可不能太過於放肆了!!”。
我連連乖順的點頭應是,並再三向他保證絕不耍滑,他這才滿意的頷首而笑著離去。
第二日天氣大好,鴻雁高飛,秋風颯颯,正是出行的黃道吉日,尚在升起的旭日映照的整個天空碧澄澄的一片,不見一絲雲彩,我禁於府內的怨氣也一掃而盡。那時四阿哥尚未下朝,加之我這不合名頭的外出小住,說出去也不合禮儀,因是連烏拉那拉氏也一並瞞了去,便趕得急,走的也匆忙。
雖是一味的隱忍低調,可畢竟是四貝勒府的內眷,又恐遭人怠慢,被看輕了去,因故前行的座駕便異常的富貴顯眼,石青帷飾銀螭繡帶的翠蓋珠纓齊頭兩駕八寶馬車,其內吃喝用度的物什也是一色齊全的,或許是四阿哥發了話的緣故,並不像往日那般怠慢。隨著的幾個執事丫頭並兩個婆子坐的的朱輪華蓋馬車雖是遠遠低了一等,卻也是尋常人家難及的,我也算是穿越至今,第一次享受到皇家的福利。
除了纖雲,弄巧和趕車的四個車夫外,另有四個小廝,四個個丫鬟,兩個管事婆子陪同,除了留院的六個灑掃的和兩個看門的婆子,瑾瑜院也算是傾院出動了。
約莫是卯時動身出的府,到達百裏之外的懷柔縣尚不足兩個時辰,丫髻山座西北朝東南,滿山蒼鬆翠柏,鬱鬱蔥蔥。山下錯河如玉帶環繞,山前有四十八盤台階直通山頂。山後為懸崖絕壁,挺拔險峻,雖不是廟會拈香祈福打蘸的時間,可山下依舊是車輛人馬紛紛簇簇的。
丫髻山幾乎成了清朝皇室的家廟,在皇室及其它達官貴人的捐助下得以不斷擴建,山上山下遍布廟宇,遠處望去,蒼鬱山中金碧輝煌,兩座峰巒直插雲霄,給人以神秘之感。山下有接待皇室的行宮和大戲樓,跟隨的小廝上前遞了四阿哥的名帖進去。
不消片刻便有兩個褐衣小廝迎了出來,低垂著眉目引著馬車從偏門進直到行宮一側偏角聳立的紅門小院前停下,向小廝們交代了繁瑣雜事,才恭敬告辭退下。
纖雲,弄巧本與我共乘一車,小廝聞鬆早已放了杌凳在馬車下方,纖雲她們先就勢下馬,一人一邊的攙著我下車,未作停頓,便向院門前走去,剩餘的小廝並婆子搬了行李,便將三輛馬車牽了出院。雖說隻是一個不起眼的偏院,卻是異常富麗堂皇,甚是精致,守門的小廝忙上前見了禮,推了院門任我們進去,其內青石鋪路,兩側遍植梧桐和鬆柏,合著時起的鍾鳴鼓響,倒別有一番幽靜深遠的意味。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這兒倒是一避世的好去處”,提裙邁進院內,我滿意的四處打量一番,亦是笑著對手側的纖雲道,“若真能長住就不知是怎樣的愜意了!!”。
“出家人不問世事皆是斷了塵緣,六根清淨,姑娘隻肚中的這位小主子怕也割舍不下”,纖雲想必是看我有些入魔的癔症,不免嗤笑著回答,“外頭山風這麼大,姑娘快些進去吧,別涼了身子要緊”,說話間,已搭了一件藏青綿綢夾裏繡花披風在我身上。
我抬眸微微一笑,靜靜的看了一眼建在層岩秀石、峰豁萬千的山頂,便未再說話,自然也想不到,曾經的戲言會一語成讖呢,數十年之後,我因故被囚於這巍峨宏偉的殿閣之中,滿腔泣血的怨恨都日日消磨在生不如死的絕望裏,又豈能體會到此刻的平靜與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