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花顏(1 / 2)

極東境內,萬花永盛,極盡馥麗。

一條溪流自遠境流淌而來,將極東分為南岸與北岸,南岸是楠焱家族的屬地,修葺萬年的宏偉建築群宛若城池。門前冰溪蜿蜒而過,水溫永遠保持在零度以下,據說那是從亡者之國流出的水,帶著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恒久的冰冷,與眾多水脈幾聚幾合,最終彙入世界的中心——西恩特。

楠焱家族?祠堂風起時櫻樹上紅色的絲帶婆娑起舞,銀鈴叮鈴作響。在整個家族遷入極東之時,先祖借寄生在古櫻之中的樹靈構建了家族,作為報答與之定下契約將族人的血肉在死後化為古櫻的養料以使櫻花常盛,正因如此楠焱一族之人死後不會留下遺骸,唯一能證明他們存在的隻有懸掛在祠堂櫻樹之上的輕薄符紙。當中積聚著千百年來逝者的殘魂,當世上最後記得他的人死亡之後,亦會化成灰燼。

滿耳盡是叮鈴之聲,樹下藍發的女子放下書卷,仰頭看向從花蔭縫隙播灑而下的日光。女子麵敷薄粉,額間一枚絢麗的紅色花印妖冶盛開,一雙鈷藍明眸稍顯深邃和淡漠,委地長發被一枝薄櫻斜斜綰起,白色麵紗擋住了她眼睛之下的半張臉,因此看不出年歲。白袍邊緣密布著暗紅色的火焰徽飾,在透過搖曳樹影的日光下仿佛燃燒。

八角白塔石門輕啟,楠焱瓔珞從中走出,還拖著一把竹枝的掃帚,她看向樹下女子的時候微訝,目光遊移到她麵上的白紗時卻又不由歎息。

“這麼早就不睡了起來看書?是想兒子了麼?”

鈷藍長發的女子垂下眼簾,長睫遮住了瞳孔,素白的肌膚在藍發與日光的雙重輝映下略帶病態的透明。

“他會待他很好,這便夠了,我不想留他在族裏,以免成了族長那樣的人。”

“族長?”瓔珞偏頭,一綹鬢邊粉發垂脫下來輕觸檀口,“至於麼?你們母子都叫他族長,已經完全不把他當成丈夫和父親了麼?隻因你麵上那道疤?以你之力隻是瞬間便能將它抹去吧?”

女子纖手不自然地撫上右側麵頰,藍灰色的玉鐲露出白袍。

“那一劍下去,我們的情分便是盡了。”她淡然,“不治好它不過是提醒自己別再奢望回去罷了。”

“你曾經很愛他。”瓔珞輕聲,“非常。”

“他變了,不複為二十年前的他,他已經變得很可怕。”女子正了正綰著發絲的花枝,“我也變了,所以我們都回不去了。我從未如此恨過這個身份,恨著額間的這枚花印。”

“娉婷,你可知族中所有的女子都在為這枚花印努力著,最終能將它紋在額間的不過一手之數。你卻想拋掉它。”

被叫做娉婷的女子低下頭去,輕撫那朵殷紅,經過歲月的沉積它已經平滑地滲入肌理之中,再難觸出一絲異樣。

“這花印是束在女人額間的鎖。”娉婷淡淡地道,“頂著這枚花印就算拚死離族,也無處有人敢與你搭話。”

“想當年你嫁給還是少族長的他時是何等風光,”瓔珞已然站到了娉婷身後,那雙白細的手按在她的肩頭,“那時族中的女孩嫉妒你都快發了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