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拉打量著鏡中的自己,微微有些愕然。
三千青絲柔順如水梳結成綹盤於腦後又自然垂下直至腰際,眉宇間點染著些許淡泊的緋色流轉著誘人入骨的風華。楠焱菁那雙纖細柔軟的手如同花間蝶一般翻飛,飛速將發絲編織成辮挽成合適的造型,看的貝拉目瞪口呆。
“這可都是院長大人教我的。”像是看穿貝拉心中所想,楠焱菁恬然一笑,“我的老師隻知道擺弄他的花花草草,哪懂得這些事。”
院長,是凱瑟琳麼?貝拉心頭微沉,凱瑟琳恐怕和楠焱菁也是挺熟,但對於這般東域女子的精細活兒,她又是從什麼地方學來的?隻能是楠焱珞,或者更早以前,她學生時代的時候的同學,後來的第三任至尊楠焱祭。西恩特的東域女人,加之與院方有所往來的也隻有這對姐妹了。她又細細打量了了一下正專注忙碌的楠焱菁,同樣是發絲鬢邊挽起綴以白珠玉飾,至尊做來眉眼裏盡是莊重,她卻是有著幾分俏皮的可人。
她與第三任至尊究竟是什麼關係?難不成真是如白鬼猜測的那樣?
貝拉心頭正胡思亂想著,楠焱菁卻是蹦了起來,一副欣賞著完美作品的驕傲神情,拉起貝拉在本就不算很寬綽的屋內轉了個圈,淡若雲霞的層層衣袂翻飛而起,恍若仙人。
纖手在精巧的珠寶盒裏刨了幾刨,翻出了幾件做工甚是精細的發飾在貝拉頭上比劃著,換了又換,最後還是無奈地歎了口氣道:“我們的發色相差太多,白藍之類的素色搭在紫羅蘭色上都不合適,離天黑尚有一段時間,不如一會去集市上看看吧?應該有適合你的。”
“我覺得這樣已經很好了,”貝拉淺笑,“謝謝你,菁。”
“哈哈,沒什麼啦。”被貝拉這麼一說,反而是楠焱菁有些靦腆起來,旋即從桌上抄起一把薄紗團扇塞入貝拉手中,推著她的肩膀出了屋子。屋外三個早已收拾妥當的少年除柯琳外皆是有些不耐煩地踱步望天,似乎不明白女孩的一次梳洗怎麼這麼麻煩,也唯有柯琳還算淡然地倚著一株梅樹把玩著手中的懷表。其他兩人都換上了東域的衣裝,隻有柯琳僅僅是套了一件白袍,與他們不同,自己的力量過人之處便是速度,為了隨時應對有可能到來的危險,他不得不謹慎。
朱門輕啟,三人不約而同地抬眸望去,那是一片瑰麗逶迤的雲霞,悠悠浮現於所有人的視野,麵上噙著一絲帶有些微不安的淡淡笑意,她仿佛曆來都是溫婉如此柔順如此的。
柯琳有瞬間的失神,仿佛時光逆流,昔時白色的帷幔之下,年輕男人的白發似水傾瀉而下,像是陷入永恒的夢境,伏在他床邊的女孩抬起頭來,那是一張溫婉的、東域女子的臉。
她改變了衣裝改變了姓名,初春燦爛的陽光下她揚起臉來叫他哥哥,那笑容裏溢滿了從未有有過的幸福,僅為這片刻的安寧。審判席上她的麵色有些蒼白,輕輕靠著白發男人的肩膀,墮入黑暗的那個下午她看著他,神情裏有著淡淡的憐憫和一絲微不可察不可訴說的情緒。
這是那短暫的流年裏他們僅有的交集,當他再回來的時候,她已經死去。
隻是這樣而已。
“怎麼,看呆了麼?”楠焱朗捅了捅柯琳的肋下,後者回神,失笑。
其實她從未遠去,他想,有那麼多的東西留下來了,比如這個孩子,比如那片土地。
這是她深愛這個世界的證據。
結果又是成了那般奇怪的樣子,楠焱菁和貝拉在前頭一路蹦跳遊蕩,柯琳也就跟在了後麵,寞翎晨要更靠後一些,而楠焱朗有時需要與赤鬼交談,所以在最後。
貝拉沒有接觸過東域,所以對那些攤位都很好奇,幾乎一路是被楠焱菁拖著走。那些五光十色造型奇巧精致的小玩意兒,看上去就很可口的精致點心,糊著薄紙的鳥形竹架……
最終她也隻是買了一些點心,不得不說味道相當不錯,這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那些街邊的高架上懸掛著的紙球像是擴散開來的群星,一點一點的明亮起來,像是時空縫隙裏迷亂的流光。那些紙麵上有些寫著短句,有些則是繪著精美的圖紋。風起,滿街的紙球都隨風一起搖晃起來,在貝拉的眼睛裏,像是化成了一團團夢幻的光暈。
“貝拉?”楠焱菁回頭看她,卻嚇了一跳,“你怎麼哭了?”
“沒什麼……”貝拉笑著用袖子拭去那些幾乎是爭先恐後溢出眼眶的淚水,“真的很漂亮,就像是在夢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