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日光正逐步地減弱著,隻是窗外蟬鳴照舊不息。
辰垣樓內,陽光通過木窗書架投出斑駁的陰翳。破碎的光明流淌著流淌著,悄然蔓上女孩子的袍角和男人的發梢,他們隔著沉默著並無交流,卻又是如此和諧地融在一起。
對於楠焱祭而言摸到所謂的門路並無難度,正如楠焱淳澈所授意的一般,比起先觸及二者的“質”,使“息”融為一體更加符合靈祈術的要求,隻是明白容易,真正上起手來累到趴下也毫無進展。
第二十七次嚐試,祭死死地盯著兩顆水珠,在魔力的探知下它們的表麵都鍍上了一層薄薄的盈藍色柔光——對於魔法師而言,“息”在某些特定的條件下是可見的,然而可見並不等於能使它們聽從號令。祭努力地集中著精神,用魔力輕輕觸碰著水珠周遭的薄光,一點一點將其搓成如同發絲般纖細的絲線,並小心翼翼地使它們升入空氣中,不斷地向著對方延伸著。
“息”無法一直存在——離開“質”後極短的時間裏就會渙散,所以它要求著速度,而楠焱祭的魔力有限,精神更是不可能長期緊繃地集中,一旦三方之中有任何一方跟不上,嚐試就會宣告失敗。
第六次嚐試……成功接觸“息”;第十四次嚐試……成功引動“息”脫離“質”;第二十五次嚐試……成功使“息”改變形態。
兩條纖細的藍色絲線不斷接近接近再接近,每一秒鍾它們都在不斷地瓦解著,而祭控製著自己的魔力及時抽調出更多來補全,她似乎隻是坐著,可已經全身都是冷汗,意識中隱約傳來針紮般的刺痛感,精神力竭盡枯竭,正試圖自我保護,而祭強行克製著。
終於,絲線的尖端觸及到了另一滴水珠表麵的薄光,它們結為整體的瞬間其本身連帶祭的意識都異樣地顫動著。楠焱祭努力地維係著這樣的聯結狀態,眼前發黑地隱約看見被引動的那一顆水珠順著絲線的軌跡開始緩慢地滑行,速度緩慢到祭相信這不足兩公分的路程,它能走上一整天。
楠焱淳澈安靜地看著這次試驗,如果祭還有餘力就會發現,他的呼吸幾乎已經完全聽不到了,所有的生命體征都被魔力以某種方式強行壓製,整個人仿佛休眠了一般絕對寂靜,隔絕了任何可能出現的影響。
祭久久地注視著緩慢爬行的水滴,腦海中的隱痛和精神的震顫似乎開始合著心跳的拍子有規律地隱現,時而輕緩時而激烈。她輕輕咬著舌尖,似乎這樣就能甩去這般惡劣的反應,但事實是,她的堅持每一秒鍾都比上一秒更艱難,辛苦維係的“息”的絲線開始有了瓦解變得更加纖細的態勢,而她無力回轉。
終於,在某次輕緩過後驟然激烈起來的反應中,腦海中的針刺痛感似乎驟然放大了數百倍,她的眼前一黑,隻覺一點濕熱順著鼻端緩慢地流淌下來,帶著一種令她反感的腥甜。
楠焱淳澈眼見祭的鼻下淌出一道殷紅的血線,然後整個人就如斷線的木偶一般仰倒下去,整個人瞬間從極靜轉為極動,在她倒下去之前,穩穩地將她接在了懷中。
“……何必做到如此呢?”
喚醒她的,是這樣一聲平靜而悠長的歎息。
她睜開眼,天光微暗,似乎已近黃昏般。
她靠在楠焱淳澈的膝頭,而楠焱淳澈就原地盤坐在她倒下的地方,左手輕叩她的脈門,似乎剛完成某種修複類的魔法。華麗的蒼白色長發流水一般傾瀉下來,在玉質般青潤的地麵上積成一場素白的深雪,他的神情並不孤寂,隻是遙遠。
該如何形容呢?仿佛心無所念,又或是遙望,隻得遠觀而不得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