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玄雁(1 / 2)

環繞在交互重簷樓閣間的風過的久了,便也沒有了初始的凜厲,隻細微地晃在簷下一串青銅風鈴懸著的流蘇間,低低地奏著短歌。

初到滄舒的頭個下午,祭向洛歐斐又簡單地學了一點兒溫塞爾古語,便坐在窗前望著重簷之後的庭院去了——一隻用薄紙紮的、塗抹的花花綠綠的紙鳶在半空裏飄蕩著,大抵是有風的緣故,飛的不是很好。

楠焱彌同晴一道在午間來過,向著兩人大致上說了一下滄舒家族現下的情形,並轉達了滄舒清芷決定動身前往茗國以助楠焱的決定,想是情緒上已經無礙了。因著眾多緣故終是定在了傍晚前去,隻求不顯眼便夠了,滄舒家在茗國境內同楠焱一樣有著別邸,倒是不需擔心落腳的問題。

大致上的情況祭差不多是知曉了,再細的,她大概也無處聽取。譬如洛歐斐已自滄舒家的書閣裏尋了些許關於茗國典故的典籍來看,語言雖是通順,但細細考量起來總是會有些問題的,至少看上去顯得不是很輕鬆。她現下裏無事可做,隻目光隨著紙鳶飄蕩。

滄舒家共有四女,其中最長和最幼為嫡,中間兩位則是庶出,全無魔力,自幼長在深閨,倒也萬事不必關心。除卻年末故去的幺女、也是清芷同母親妹的清蕁,最年幼的清薔現下裏也將滿十六歲,已到了清芷應為操心婚嫁的年齡,隻是到底無魔力,可選餘地大些,盡可隨意。現下裏還有閑心在後園放紙鳶的,自然不會是清芷,更不會是滄舒家管束嚴格的仆役,隻能是清芷的兩個異母妹妹。

上代家主的兩位夫人,現在都還在著,正妻言氏是南檀瑞城的高門之女,隻惜小女兒去後一直以淚洗麵精神恍惚,為防著她在世家前失儀,清芷便沒有請出相見。側室的出身楠焱彌沒有提,隻極簡單地道了一句討前代喜歡便罷,清芷未曾刁難,但她也是在滄舒家中說不上什麼話的。

直至黃昏時分,萱城燈火漸明,一行人再乘車馬之時,祭也未曾見到滄舒家除滄舒清芷以及滄舒瑞之外的人。晴攜著軼與滄舒清芷一道同去,滄舒瑞亦從,楠焱彌卻是留在了萱城——她自離族在滄舒家待了十多年,隻簡單的掌事,甚至是借世家之力暫控萱城都無甚問題。且正如楠焱釋所言,滄舒家中有一階,卻不露麵亦不掌權,黑噬未必不知曉她是自楠焱來的,同往多有隱患,終是留下了。

輦車駛離萱城南域一路西行,祭透過窗子看見正西方一堵極高的城牆遠遠地矗立著,燈火明麗,極是壯觀。

“那邊是桑熾關了,”晴見著軼同祭一道好奇的神情,隻輕笑著解釋道,“自淩瑰滅後,第二任至尊在此築起萬仞高牆,其間合著至尊的血咒,是敵對之人在此後的七個千年裏都未能攻破的壁壘。”她輕微地停頓了一下,複又低聲地補充了一句,“也有說法,桑熾關便是「極東之壁」的原型。”

祭隻覺得車內的空氣似乎沒來由地涼了一下,像是錯覺,她身旁的的洛歐斐麵上一如既往地無甚表情。

滄舒清芷坐在滄舒晴的身邊,廣袖輕輕地攏著,沒有說話,也沒有什麼動作。滿盛的靜默裏晴亦顯得尷尬些許,沒有再說話,隻安安靜靜地坐著了。

祭見著戍城的守衛從駕車的滄舒瑞手裏接過了滄舒家族的家徽,極是恭敬地躬身,分毫不曾多問便放行。桑熾關便是一道無形的界限,高牆之後瞬間無了萬家燈火,隻依稀裏幾點遠遠的光明。再過後便是水聲,不似冰溪那般渺小的河川,而是一種直彙汪洋的凶猛和無可羈絆。

桑熾關以東,直至「極東之壁」前的地域為城名萱,是觸碰極東之前的最後一個人類聚落,自世家穩定下來至今足有七個千年,萱城一直從屬於楠焱。曆來有族人外駐此地,做著“門戶”上的“眼”。

萱城被稱之為城,卻比一般城池廣大得多,其形南北狹長,北抵達坦納為「吞噬」所毀的舊址,南達第六心法世家拉比德家族的領土霧森,是溝通著東方三大世家的要地。而萱城以西,過了桑熾關便已經算作茗——那個以商貿起家,卻以琴藝聞名大半個世界的東域小國,它是數個千年前東南製約國淩瑰的餘燼,昔年繁盛而今早已破碎不留形跡,闌珊斑駁,詠唱舊日稀疏落寞。

那個名為淩瑰的國家很早以前就已經不存在了,在覆蓋她靈柩的泥土上,已有三個國家安穩矗立,其一便是同為製約國,亦是同期為「吞噬」所毀的東北製約國達坦納。達坦納的舊址早被「吞噬」侵蝕殆盡,成了無法涉足無法停步的死地,在那場浩劫裏幸存下來的貴族們謹遵著新任第十亡靈世家杜德絲家族的領導以及他們先知的教誨,南遷至淩瑰尚存生機的殘骸之地重建了那黑色的城庭。餘下的殘地在世家的注目下千年戰爭分割無盡,在青翎7740的如今,暫且被東域稱作南檀與北芸的兩個國家占據。

其中,在東域之外被稱作摩德羅爾的北芸,是達坦納的延伸之地。一道源於北境冰嶺的冰川融水蜿蜒南行,最終東折到了東域,並在摩德羅爾與達坦納的交接之地延伸出大片大片的根須,而自極東彙出的、那名為冰溪的細小水脈穿過「極東之壁」與暗河糾纏於東域的豐饒之地,先後流過萱城與南檀的領地,之後與北來的河川交彙到一起,衝刷出數條新生路徑,之後便向西南方偏折幾許,拐過霧森的邊角,終了彙入南盡的接天汪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