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盞內裏一點兒跳蕩的火光灼亮著映明了案頭堆疊的書卷合著那張芷蘭錚錚發亮的五十根琴弦,僅存的帶了溫度的光這樣蜷縮在堂屋裏,徒勞地想要映亮屋中人心頭的陰雲。
“我已經知道了。”清芷這樣說著,麵上倒是看不出幾分喜抑或怒的痕跡。芷蘭橫臥在她背後的琴案上,琴弦生冷地映著燭火的光。
滄舒晴不安地交握著雙手,立在清芷身後的滄舒瑞麵色沉凝到幾乎要滴出水來。
“倒也是有過預料的,”清芷緩緩地說著,“公子若歌參與琴會的風信已經捅得滿天飛了,他若是就仗著留青的勢力大搖大擺地來未免太過愚蠢,也太不把世家放在眼裏了。北芸尚算不得是第十亡靈世家杜德絲家族的真正附屬國,卻也是守世家極近的,他怎樣也該知道三族中的任何一族都不會坐看他贏下琴會的。”
“我也是這般想的——彌夫人那邊也幫著打問了,別說是茗國了,就連萱城邊境裏也尋不到留青的痕跡。青陽若歌不可能脫離自家勢力孤身入茗,所以他會不會……”晴猶豫地問著,“會不會還沒有到茗國?”
清芷搖一搖頭,“他五日前就已經從北芸溯城起行,青陽雖難及滄舒舟玄,終也是豢得起獨角獸的,合著腳程,大抵在昨日夜裏或是今日晨間就到了。”
“長姐的意思是……他已經到了茗國,卻用了假名?”
“未必是假名,”清芷繼續搖頭,“但至少是能拿得出家世血係的名姓,他誌在奪魁取得茗國,總有著將其繼入青陽的後路。”
“這……還未告訴長姐呢,”晴看一眼滄舒瑞,低低地道,“合著‘客人’的意思,國主現下裏大抵是染了癆症,應是活不久了。”
滄舒清芷不由得驚了一驚,轉臉望向身後滄舒瑞,哪怕她已看不見,卻仍將於他的注目當做是最牢靠的倚仗。
“晴小姐說的不錯,”滄舒瑞彎一彎身,低聲對清芷言道。“青陽若歌之事若是解決不了,再待國主亡故,東域便要全亂套了。”
晴隻覺得清芷麵上為數不多的一些血色也消失了。
“若是這樣他還參加什麼琴會,”良久,清芷才堪堪扶住額頭,隻低低地道了一聲,“以他之能若是真能醫好國主之疾,便是直接要求國主嫁與他都不過分。”
“琴會魁首從來都隻是個噱頭——”滄舒瑞不由地道了一句,“茗國從無這樣的規定說國主夫婿必是琴會魁首,青陽若歌若真參與琴會,不過就是向世人昭告他娶國主理所應當,得茗國也是再合理不過罷了。”
“以他善名,應是在乎聲譽的。”清芷垂著頭,幾乎沒了力氣,“所以琴會,他是必定會參與的,但問題就在於即便不參與隻要他想依舊能夠娶得國主,即便我勝了他奪得魁首,世人也隻會道滄舒倚仗家勢欺負他們這般尋常人罷了。”
“倒是沒人說他青陽若歌欺負尋常人了,”晴不由氣結,“他才十七歲呀——已是二階了,這般成績放到世家裏也是足稱耀眼的,怎能和曆年來琴會上的凡俗琴師相比呢!”
“因著滄舒的背後,是楠焱,是世家。”清芷似是極無奈地抬臉對著晴,即便合著眼也看得出滿心糾結,晴立時怔住了。
“茗國世代中立永不歸順是世家強求的,千年來多少周邊國家覬覦這塊肥肉都隻能含恨跪在世家腳下,那些關係是拿不上明麵的,左右都是世家的不是啊。”
晴登時沒轍了。
“說起十七歲的二階……”清芷細細地斟酌了一下,“我們這裏不是也有一個?若他能醫好茗國國主,青陽若歌便再無什麼理由娶國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