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息歎息終究是被極快地被曲終的嘈雜淹沒了,緊隨著便是第四人上場,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子,據洛歐斐所言有著十分微弱的一息魔力,若無機遇,最高便是四階。那女孩的琴像是紅與黑糾纏起來的煙霧凝實而成,終究是滯弦入華弦的水準。
“你還沒有說那夜闌同國主府的女孩是什麼關係。”第五人上場時,洛歐斐這樣向著晴問了一句,晴才如夢醒一般思及,終究解釋了一遍。
“國主府除卻世代居住於此的國主一脈外,也算是茗國的一個機構,其下人馬可以跑遍世界隻為收一張古琴,但凡名琴或是名家所製的琴,或是因著種種原因史上留名的古琴,都在他們的收集範圍內。”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夜闌那張也算在範圍內的,隻因是夜家持……”
“琴銘長清,罹辰親製。”洛歐斐垂著眼眸輕聲道了一句,“曾有聽過。”
“對……”晴迎著祭的目光小聲地解釋了一句,“原有兩張,另一為委塵,在千遲未入楠焱時就已經是千遲語三夫人之物了,即便三夫人嫁入楠焱後也未放棄尋找,但最終沒能到手,也是因此,三夫人的幺子,也是千遲入楠焱後所生的第一代鴻鵠具象之名……”
“楠焱清,是嗎?”祭輕輕問著,感覺像是麵前幾顆零落的珠子有些突兀地被絲線穿了起來,而且還穿的頗為漂亮。
“對,”晴無奈地應著,“之後那琴就一直保管在楠焱了,一直在公子清的後裔間傳承著。”
“那現在呢?”祭問著,覺得自己其實已經知道了答案。
“長明院辰垣樓,三長老楠焱淳澈手中。”
果然,祭默默地想著。
“應是幸運,也是不幸。”洛歐斐插了這樣一句。
“嗯……然後就是此間裏茗國國主府的兩位,雖然白惜緣才是應當持琴的聖女,但國主白懷纖的年歲亦是尚輕還未婚嫁,所以茗息尚還為她所持。白惜緣到了習琴的年紀便自府中擇了一張送去夜家校弦,當時的夜闌也是剛開始學習製琴,應當就是在那時認識的。”她微微停了一下,“大抵是因著年歲相仿,兩人較熟。在國主染疾之後為著不聲張白惜緣便一直托著他去取藥的,自然,國主是不知道的,隻當是有侍從去的。但實際上國主府的侍從裏除了最近身的那幾個,也都是不清楚國主的病情的,這便是全部了。”她似是有點兒無力地笑了笑,偏過頭去,沒有再說什麼。
“是在想你弟弟?”他一針見血地指出。
晴驚得一怔,旋即側過頭看著第五人下場。
“雖是先知……卻終究不大懂事呢。”她微微有點兒苦惱地笑著,“若是每次見麵能少耍幾次性子就好了,也是我不對,總是兌現不了什麼承諾啊。”
素色長睫微微垂下,他末了還是道了一句。
“他氣的應該不是這個。”
“什麼?”晴似是沒有聽清一般。
“他不曾埋怨過你失約,”洛歐斐清晰地用著東方的古語告訴她,“真正令他生氣的……”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垂首看著祭,而祭也正望著他。
“大概是你對我們的態度吧。”
滄舒晴不由瞪大了眼睛,似是極不能理解一般。
“這對他而言大概算是折磨,”他看著晴,那雙堇青色的眼眸深處,漸生薄霜,“你會讓他覺得,是他害你至此。”
晴似是一時間未能想到,而洛歐斐也再無解釋的意思,隻專心看著琴會,祭稍微思量,便也明白了洛歐斐言辭所指——晴對他們的稱呼,以及那般謙卑的姿態。
她想起儀式上族人關於楠焱軼家世的零散言語,不由得在心底生出些微難過的感覺來。
而滄舒晴一直卻在他那般簡單的言語後再沒說話,隻怔怔地望著高台一角,極是出神一般。
?茗國煙雲鎮,林家府邸
那一夜的火光隨著來犯之人的離去而湮滅無形,徒留殘牆碎瓦破碎支離。
侍從們的袍角在一夜忙碌後已是塵埃染盡,此間未及午時,還在冬末的時令裏,每個人的額上卻基本上都見了汗跡。武脈走時雖說是要賠償修繕的,但那可是青陽主事的一脈,稍微翻覆一下子連世家也不得不重視的存在,他們這般小小的一個林家,如何敢指望著青陽族中的大人們呢。隻好先苦著府中的人,盡可能麻利著現將殘局收拾幹淨了。
林家謝絕了青陽賀提供的幫助,雖然他們作為附屬勢力並不完全了解昨夜那一紙青陽令對本就孱弱了數個千年的文脈意味著什麼,但終歸是看得出經此一舉,文脈的處境比之原先已更是艱難,連同青陽賀的身上都已再尋不出什麼精神氣,滿是老者衰弱的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