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霜花(1 / 3)

硬木的輪轂軋過梅鎮青石鋪地的小巷,將堅硬的寒意與東境引人迷醉的溫潤強行雜糅在了一起。

馬車裏的年輕人至多隻有二十歲,膚色是寒帶固有的白,放在氣候並不那麼淩冽的東域,單是看著便已覺出寒意。他的鼻梁上還架著一副橢圓形的細框的眼鏡,很有些長久浸泡在紙質文件裏的意味。

他生著淺褐色的直發,合著那一雙像是高山冰融時映著一點兒天光的藍的眼瞳,空曠地映著這個沐浴在落日餘燼裏的東域小國,與北境不同,茗國向來少有尖銳的棱角和刺目的顏色,它們溫厚而沉凝著,那是長久歲月的沉積。

馬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了,駕車的侍從走下來輕輕叩了叩車門,麵含擔憂地看了一眼年輕的主人。年輕人隻疲憊地揮一揮手示意自己無事,提著手裏那支呈著淺淡冰藍色的手杖下了馬車。麵前的樓館用北境的灰岩堆砌而成,終究讓他尋見了些微熟悉的感覺。

他隻微微歎了口氣,轉首望著夕陽最末的一點兒光輝,哪怕映的眼睛生疼。

他知道他們終究是攙和進最不該觸碰的事務裏了。

這樣想著他便要邁進樓館之中,他現在隻想快點寫一封該死的信把事情交待清楚,最好再灌一杯加冰的烈酒,直接倒在床上睡到明天中午,醒來後就直接回家,而不是繼續這樣提心吊膽地待著。

“阿爾弗雷德勳爵?”他突然聽見背後有個聲音這樣叫他,本是習慣性的應聲被硬生生地掰成了轉身,冰藍的手杖橫在胸前,刀鋒般鋒銳的魔力在血液中翻湧,卻在轉身的瞬間不由得有些怔愣。

叫住他的是個大約十六七歲的少年——他不是太敢確定他的具體年齡,畢竟他視力不佳,隻能祈禱自己猜的不差——隻一眼就能輕易看出他並不是東域的人,無論是從那同樣蒼白著的膚色還是遠比東域人明晰深邃的五官看來都不是,他也看不出他的喜怒,並未有期待卻也毫不意外一般,隻是平常的遇見而已。

但他見過他——就在今日的琴會上,同在二樓,坐在一個屬於東域勢力的席間。

因此,他也不信這麼詭異的遇見隻是一次湊巧的邂逅,更加詭異的是他還抱著一個孩子,看樣子比他小了十歲都不止,若不是那孩子長著一張明顯的東域的臉,他幾乎要覺得那會是他的孩子,他的相貌裏有著一種因絲毫未曾浸染風霜而顯出的新稚,讓他看起來遠比他身形所顯的年幼,但他的步伐,連帶著隻是單純站在那裏的姿態都莫名令他覺得他曾扛下過常人難以支撐的重壓,如同最睿智的老人。

他覺得自己沒辦法依靠感官從這個人的外表上獲得任何信息,因而並不準備放下戒備。

“你是誰?”哽住許久之後,他最終還是問了這樣一個沒有分毫創意的問題,而且對方,似乎也不準備回答。

對方隻是微微抬了抬頭,望著樓館之上幾點燈輝微微明晰,輕輕地說了一句。

“我希望可以見一下戴諾德勳爵,戴諾德?懷因特。”他說著,十分輕微地笑了笑,“他是您的……弟弟吧。”

阿爾弗雷德隻覺得全身像是被澆了冰水一般凝凍在原地,他極力壓下聲音中的異樣。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也不知道您在誤會什麼。”對方極是禮貌節製地回敬,但言辭間的一種感覺讓他莫名覺得,自己的態度,這個人不需要有分毫在意。

於是他再沒說什麼,杖尖並不明顯的顫動間已經劃出一個複雜的花型,隻是簡單的驅逐而已……他這樣想著,卻在僅差最後一個提點的時候,感覺手杖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從手中抽了出去,掉在青石鋪就的地麵上,咕嚕嚕地滾遠,未能施出的魔法自然也就自此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