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傷心,悲慟,憤怒,疑惑,緊張,失落,迷茫。
聽到哥哥說完所有的故事,黛瑾經曆了此生最漫長的一次沉默。
開頭的沉默,黛瑾是強力壓製自己內心深處那想要大聲哭叫的衝動,盡管父親的死已經過去了多年,可是如今得知,竟然是他老人家曾經信賴的偏將在背後算計,又是他親生的兒子背叛,還是不由得替父親替自己替楚家滿門感到無比的憤恨。
中間的沉默,是黛瑾漸漸冷靜下來後,腦中持續產生出的諸多問題:謝家當年做了這樣一件事情,謝敏是否知道呢?如果她知道,為何要在多年之後處處給我們兄妹好處?是補償嗎?可是她當年隻是個小女孩,是不是她並不知道她的父親到底做了什麼?
最後的沉默,則是對未來的無限迷茫。知道了這樣驚天的秘密,兄妹二人從此以後的生活都會變得不同了吧,帶著這樣的家族仇恨生活,可能不會再有一個安寧平靜的日子了。要怎麼做,才能對得起楚家?那母親呢,要不要告訴母親?
代璋並不願打擾黛瑾的沉默,他知道,這樣一個消息,當初的自己既然會對代瑋弟弟拔劍相向,那麼對於黛瑾來說,震驚痛苦的程度絕對不亞於此。
甚至說,黛瑾會更加痛苦,因為那始作俑者的謝正則,正是她一直都當作既是姐妹又是恩人的謝敏。
過了很久,黛瑾張口問出了一個讓代璋有些意外的問題,“璋哥哥,代瑋哥哥,他,是怎麼死的?”
代璋不明白,為何在黛瑾會第一個想到要問這個,隻得回答她道,“他見到我後,自覺沒有顏麵在活下去了,便自縊了。”
“那倫伶可知道原委?”
代璋明白了,黛瑾所考慮的,是未來該要如何麵對代瑋的女兒倫伶。
“倫伶應該不知。”
“唉。”黛瑾長歎一聲,“父母作孽,留給子女的依然還是無限的苦痛。倫伶小小年紀,也是可憐,沒了娘,又沒了爹。”
“是,咱們以後好好待她便是了。”
黛瑾點點頭,又不說話了。
代璋的思維也在一路神遊。之前隻是一直在想,該要怎樣將這樣一件驚天的事情告訴給妹妹黛瑾知道,如果黛瑾傷心憤怒過度,該要怎麼勸慰。
可是從來沒有想過,告訴了黛瑾之後接下來該要如何。現在兩人雖然都各自有了尚可的生活,可是如果想要給父親沉冤昭雪,給楚家興複門楣,又是談何容易。
想到這裏,代璋也有些迷茫了。兄妹二人相對而坐,良久無言。
這時,突然外麵一陣騷動,原來,竟是紫宸殿內的太監來了,要宣代璋和黛瑾進宮!
事發突然,連代璋都不知道,貴妃怎麼知道自己回京了。可是既然這麼快就連懿旨都送到順王府裏了,兄妹二人也沒有別的法子,隻得盡快收拾收拾準備進宮。
黛瑾聽到“謝貴妃”三個字,心中便又想起之前的難題來,實在不知謝敏是何意思,這樣三番五次的非要與自己見麵,而且每一次,都會帶來無限的煩惱。
更重要的是,他們謝家,到底把母親怎麼樣了?柳兒有些日子沒來王府了,也不知道是好征兆,還是壞征兆。
其實,謝敏本來也並不想讓薑老夫人有個三長兩短,隻是想要停了太醫,讓黛瑾驚慌失措一下罷了。
既然黛瑾後來又送去了信兒,說是會照貴妃娘娘的意思行事,那麼謝家便立刻將太醫請了回來,畢竟,如果薑老夫人的身子不好了,那這可以用來挾製代璋黛瑾兄妹的砝碼也就沒有了。
可是太醫回到謝家之後,說老夫人的身子,看起來並不是太好。雖然一時三刻是無礙大事的,但若是想要大好起來,幾乎是不可能了。
畢竟本來就是年邁之人,久病成疾,再加上治療反複不定,一來二去,老夫人的身子,已經給折騰的不輕。
謝敏心中有些擔憂,一來怕代璋黛瑾從此對謝家充滿怨恨之情,不肯再在爭儲的事上幫助景舜,二來更怕老夫人隨時都會一命嗚呼,到了那時,自己可是連一點兒操控這二人、掌控順王府的能力,都沒有了。
因此,謝敏思前想後,倒也是想出了一個極妙的主意。
盛啟軍前線大捷,皇上知道了,很是高興,對代璋領兵打仗的能力,也是大加讚賞。這天,還特地的在謝敏麵前大大的誇讚了她選賢舉能。
謝敏順勢說道,“陛下,楚將軍立了此等大功,陛下一定是準備了好多獎賞等著吧?”
皇上樂嗬嗬地說,“不過是加官進祿的那些俗事,怎麼,愛妃還對這個感興趣?”
謝敏搖搖頭道,“臣妾對那些俗事當然沒有興趣。不過臣妾想著,對於楚將軍而言,加官進祿固然重要,不過有一樣,若是陛下賞了他,他一定感恩戴德,日後更加為國效忠。”
“哦?倒是什麼奇珍異寶不成?說來聽聽?”
謝敏頓了一頓,說道,“陛下,楚將軍家裏的情形,陛下是知道的。這麼多年了,他也就是最近才見到了母親和妹妹,可是他妹妹早已嫁人,母親也年邁了,楚將軍人到中年,連一個家都沒有。陛下若是給他賜婚,能讓他得享失去已久的天倫之樂,那還有什麼,比得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