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將自己從小撫養長大,謙恭有禮的父親,竟然曾經做過背叛家族的事情?
倫伶自從聽過代璋講了當年的往事之後,一度傷心欲絕,走在後宮之中,幾乎覺得自己抬不起頭來。
那些個後宮嬪妃,哪個不是家世顯赫,靠著自己父兄的名望,一個比一個氣場逼人。倫伶本就輸了一截,不過幸虧借著是皇上登基前的結發之妻的名義,才能坐穩這皇後之位。
如今,若是楚家的沉冤得雪,父親的名聲自然也會由此一敗塗地,再加上皇上也不冷不熱,這皇後的位子,以後隻怕是越坐越不穩了。
說起楚家的沉冤,倫伶起初也是有些替父親感到羞愧,背地裏聽人說話,再背地裏傳話給外家人,怎麼都是不光彩的所為。
可是這樣的想法,在倫伶腦海中也不過是稍縱即逝,因為那羞愧所帶來的深深危機感,讓她開始更加怨恨伯父、姑母、甚至是早已死去的祖父,以及自己一直從屬於的這“楚家”的名聲。
自己真的屬於楚家麼?除了一個簡單的姓氏,一個對於女子來說本就不重要的姓氏,倫伶真的不知道自己之於楚家到底有什麼關聯。
被忽略,被輕視,被扔在一旁,被隨時利用,這就是自己在伯父和姑母麵前的處境。倫伶細細想來,雖然父親曾經是什麼樣的處境,她小小的年齡自然是不得而知,不過後來聽母親講過的那些,應該也是與自己相差無幾。
如果是這樣,他們這些所謂的楚家人,又怎能怪罪父親背叛他們呢?
代瑋離京到蜀中赴任之後,一則心中愧對父母兄妹,二則心中也愧對跟在自己身邊的小女,因此一直對倫伶疼愛有加。也正是因為這樣,在倫伶的眼中,代瑋從來就不可能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如果父親做過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那一定是因為他有他的難處,他忍了那許多年不為人知的苦楚,實在忍不得了,才會行了如此下下策的!
倫伶一心認定這個道理,心中竟也漸漸更加怨恨起代璋來。
如果按照伯父代璋所說,父親是因為跟他見麵後吐露了心中的秘密,才頓覺留在這世上也毫無益處,羞愧自縊的,那麼為何一定要恰恰是見過麵後呢?倫伶不解,如果真的是父親心存愧疚,那他早早就可以留下一封遺書而自裁,又怎麼會好端端的過了那麼些年?
一定是伯父代璋搗了什麼鬼。
隻可惜時過境遷,倫伶自恨再也無法知道當年父親離去之前到底經曆了些什麼,不過不需要懷疑的是,她已經將父親的死,跟代璋緊緊的聯係在了一起。
不管當年父親對楚家做了什麼,不管他為什麼選擇做出那些,不管他後來是否有過悔意,倫伶隻堅信一點,那就是如果伯父不曾出現在蜀中過,那麼父親就不會死,自己也不會被迫到這京城中來,過了那麼多年寄人籬下的日子。
因此,在得知了當年楚家獲罪的真相後,倫伶更加將所有的不滿,都宣泄到了代璋和黛瑾兩個人身上,她隨時懸著心,一旦父親的名字會被提起,就準備跟伯父姑母二人翻臉。
其實,不管是代璋也好,黛瑾也罷,包括景承在內,都不希望當年代瑋告密的這一細節在翻案當中被提及。畢竟代瑋人已經不在了,他做過何等下作的事情,也不過是受謝氏父子的誘騙,無需再讓他名聲受損。
平反的案子辦的很是順利,文俊以故交的身份站出來重提此事,皇上便立刻下令徹查,朝野之中尚存許多年齡稍長的官員,都是親身經曆過明國公之死的,尤其是有些也跟明國公交好,始終內心深處不相信楚家會有反心的,都急切盼望著一個讓人信服的結果。
此時的謝氏則更是牆倒眾人推,有些參與其中的證人,還未等刑部官員找上門去,便主動站出來提供線索,這樣一來,查案比想象中更加容易,不出一個月,皇上便下旨給明國公楚萬一家平反。
雖然此時的代璋和黛瑾早已不是戴罪之身,但是因為家裏獲罪,明國公的爵位一直都虛空以待,此時平反之後,景承更是借著這個機會,封代璋為慶國公,一時間,楚家之興盛,比之當年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
楚氏如此興盛,自然是有人越來越看不過去。更有甚者,開始漸漸覺得,今天的楚家,跟曾經的謝家,實在是太像了。
朝臣當中不乏有人私下裏擔心,這樣子下去,別說代璋會不會成為下一個謝正則、謝攸,隻怕憑借著代璋的實力,和皇上之間的關係,比起謝正則和謝攸,更要威脅大上許多去。
而朝臣們這份隱隱的擔憂,很快就展現了出來。
景承登基後的第二年,曾經一度被平息的外藩戰亂再起。
也許是看著新君剛剛上位,朝政不穩,外藩三番五次騷擾邊境。開始,隻是企圖在邊境的幾個城市搶奪些錢財糧食,後來,沒有了盛啟軍的邊境防守越來越弱,守境將軍隻以穩守為主,從來不願主動正麵對抗。